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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谁是慧达（第1页）

入得大雄宝殿，黄梅寺主持不二禅师正在开坛说法，这个不二禅师穿得有些不伦不类，身上披着一件破烂的袈裟，脚上却穿着一双昂贵的牛皮靴，他端坐在佛像之前，本来极为严肃，可是他手中却摇着一把纸扇，显得十分悠闲，一只眼浑浊不堪，另一只眼却清亮透彻，肌肤看起来光滑红润，却眉须皆白，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纪。

不二禅师座下约有三四百名俗家的男男女女，俱是破头山周边来听其说法的善知识。不二禅师悠闲的摇着纸扇，口中声若洪钟，一字一顿：“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一时间舌灿莲花，如仙乐悦耳动听，异象横生，空中浮现百余尊大大小小佛陀，金光灿灿，大放光明，众人见此情此景，知道不二禅师说的是至高无上法门，已引动佛陀加持，不由大喜过望，包括刚刚进殿的志彻、志忍、曹溪三人，忙盘腿静坐，洗耳恭听佛音。

众人皆是全神贯注的听不二禅师阐述佛法真义，唯有阿南听不懂半点，他只对显化的百余尊大大小小的佛陀感兴趣，他从未见过如此神通，心道：“老和尚看起来挺邋遢，手段倒是不错，要是我学会这一手，回当阳城招摇撞骗，岂不是财源滚滚，手到擒来，何必在这里出生入死的给别人当炮灰？”

他一面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大大小小的金光佛陀，一面暗自盘算着如何从这困局之中脱身，他才没什么兴趣去当阳明派的细作，在他看来，细作这种事风险高收益小，实在是太划不来了，只是他现在受制于人，不得不暂时低头。

正当阿南脑袋急转，否定了几十个脱身之策时，忽然发现有一个金光灿灿的小佛陀居然对自己做了一个鬼脸，他不由得大吃一惊，情不自禁的“咦”了一声。

此时不二禅师正说到：“……佛说般若波罗蜜，既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忽然听到有人“咦”了一声，以为是自己说的有问题，于是停下说法，抬眼问道：“是哪位善知识有所疑问？”

众人正听得如痴如醉，忽然被阿南这一声打断，不由得纷纷侧目而视，看向阿南。

志忍尴尬的出列道：“师尊，此子名唤阿南，是弟子从当阳城带回来的。”

不二禅师喜道：“莫非他就是慧达的转世真身？”

志忍踌躇道：“师尊，弟子不知。”

不二禅师问道：“为何不知？既不知又为何带回？”

志忍心中暗自腹诽道：“还不是您老让我一起带回的吗？”但他表面仍旧恭敬道：“因为慧达师兄的阿赖耶识种子又认了另外一位少年。”

此时曹溪恭敬起身，对不二禅师合掌作揖道：“师尊，弟子慧达，如今俗家名唤曹溪。”

不二禅师清澈一目中闪过一道精光，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汝转世修行，身上根骨更进一步，修成阿罗汉果位指日可待！今世再归师门，法号行思！”说罢手掌微动，曹溪头发纷纷落下，顷刻之间已成了一个小光头。志彻忙持香上前，为曹溪受戒。

待曹溪剃度出家，成为行思之后，不二禅师看向阿南，忽然冷哼道：“汝乃畜生转世，一身俗骨，臭不可闻，前乱我弟子轮回转世，今又打扰我开坛说法，不可轻饶！来人，将此俗物镇至摩诃塔底，受三世佛音灌耳，也算是我黄梅寺一桩功德！”

阿南一听，不由大惊失色，他虽然不知道摩诃塔是什么地方，但听那老和尚语气，肯定不是什么善地，他没想到这个老和尚说翻脸就翻脸，心中一沉道：“难道小爷的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志忍听了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师尊竟然做出如此冷酷的决定，那摩诃塔是镇压历代妖邪之地，莫说一个小小的凡夫俗子，就是高僧大德去也要脱一层皮。他正欲上前求情，但见不二禅师冷冷的看向他，不由得心中一愣，莫名的生出一丝恐惧，不敢说话。

正当阿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脱身之策时，脑海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子，你现在命在旦夕，入得摩诃塔，你有九条命都没了，老老实实听老夫的话，才能转危为安。”

阿南心道：“你是谁？为何要帮我？”

苍老声音笑道：“呵呵，适才老夫给你做了一个鬼脸，害的你处于危险的境地，现在帮你，也算是给你一个弥补。”

阿南想起刚才那个给自己做鬼脸的小佛陀，不由暗叹一口气，无论这个小佛陀是好是坏，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于是按那小佛陀的叮嘱开口道：“不二禅师，你好没道理！佛说众生平等，人人皆有佛性，纵然就像你说的我是畜生转世，难道就不配谈论佛法吗？”

阿南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这番话暗含佛理，叫人无可辩驳。不二禅师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继而冷笑道：“好小子，胆子却不小，倒是我着相了。好，你说要谈论佛法，我且考考你，你若说对了我就饶了你。我刚才说的佛说般若波罗蜜，既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是何意义？”

阿南笑道：“这有何难？我是阿南，既非阿南，只不过名唤阿南。阿南只是别人眼里的我，我也不过是我眼里的我，真正的我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阿南此话一出，不要说众人惊叹连连，就连不二禅师都震惊了，此对虽然有投机取巧之嫌，但佛义理解之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难道他才是慧达的转世真身？除了自己最得意的那个弟子以外，又有谁对佛经有如此深刻的理解呢？不二禅师不禁连带着对志忍都有些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个鲁莽的弟子居然能慧眼识珠，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行思和眼前这个叫阿南的少年，哪一个才是慧达的转世真身呢？可是，自己明明才用天眼通看了行思的根骨，的确是天生的佛家奇才，见他所言所行，又分明与前世慧达无异，说他不是慧达的转世真身连自己都不相信。难道这个叫阿南的少年是一个学佛的天才？可是他那一身根骨，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自己又该如何处置他呢？一时之间，不二禅师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