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笑了笑,道“扬州这边姑娘无需替我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林黛玉虽然没有提到贾琏,但林涧自然能猜出她话中未尽之语,紧跟着又笑道,“琏二公子那边姑娘也不必忧心,我会想个法子将他留在扬州的。”
他此番同林黛玉一起去姑苏,一则是为了陪林黛玉处理林如海的后事;二则也是要确定真账册的下落,为了不横生枝节,他是肯定不会带着贾琏一起同去的。
林黛玉终归还是有些担心,贾琏若被无端留在扬州,只怕于贾母那里不好交代,林黛玉心中也仍是有些顾忌贾母的,便开口问林涧他打算怎么做。
林涧却没同她讲自己的打算,他怕林黛玉劳心,只笑道“林姑娘,你身子弱,何必多想这些不相干的人事呢将这一切都交给我安排,你只管放心。”
林涧见林黛玉尚有些出神,神情似乎还有些迟疑,不由挑了挑眉,伸手屈指轻轻叩击桌案,见林黛玉望过来,他才淡声道“林姑娘,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我林家能护住你”
也不知怎的,林黛玉被林涧眸中清亮目光得心头一慌,连忙辩白道“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林涧但笑不语。
林涧的笑有点坏又有点暖,却并不迫人,他眸中平和又温柔的光亮让林黛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她微微垂眼,放在腿间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慢慢放开了,她听见自己轻声说“我、我信你们。”
林涧一下子就笑开了,他想,林黛玉这个模样真的好乖。林涧都没有注意到他望着林黛玉的笑眼里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
两个人对坐谈话,纵有紫鹃在场,但为了避嫌,屋门仍旧敞开着。
外间雷声已停,但风雨依旧。有风从门口灌进来,吹起了林黛玉落在地上的裙摆,林黛玉昨夜没睡好,林涧走后又思虑半日,晨起眼圈就青了,即便喝了药,她的咳嗽仍旧没好,此时着了风,感觉到喉间一阵细痒,她又忙拿了帕子掩在唇边咳了几声。
林涧怕林黛玉病势加重,又怕他在这里扰得林黛玉不能好好休息,便忙站起来告辞,临走前还再三嘱咐要林黛玉按时大夫按时吃药休息。
“启程的事情姑娘不必着急,这几日都有风雨,缓三四日咱们再走。姑娘什么都不必管,只管好好调养身体就是了。”
外头风雨还大,林黛玉见林涧没带伞,让紫鹃拿了她们屋里的桐油伞相送,林涧没有拒绝,含笑接了林黛玉的伞,冲着林黛玉挥了挥手,让林黛玉不必出门送他,他这才走了。
林黛玉还是到门廊上来送他了。
紫鹃斜斜撑着新拿出来的桐油伞替林黛玉挡着大风刮进门廊的风雨,望着林涧大步离开的身影,紫鹃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林小侯爷待姑娘可真好。若是宝二爷在这里,只怕没有林小侯爷这份魄力。虽说宝二爷待姑娘也好,可那素日都是在园子里,若有这样的大事,还不知宝二爷那绵软的性子该如何处置呢。”
林黛玉默默了紫鹃一眼,紫鹃会意,连忙闭紧了嘴巴。她一时忘形,实在是说的太多了,幸亏这里没有旁人,若是被那些婆子嬷嬷听了回去学舌,又不知道要生多少事出来了。
林黛玉也没怪紫鹃,站了半晌回屋,待紫鹃关上屋门,她才幽幽道“宝玉也很好”
她话说了一半,自己倒说不下去了,干脆不肯讲了,只拿过一旁的诗稿就着雨声又了起来。了半日心却不静,一边咳嗽一边在心里忍不住拿贾宝玉和林涧作比较。
宝玉是很好,待她小意温存。她原先也觉得像宝玉这样对女孩子温柔又体贴的世家公子已是世所罕见了。可是如今见了林涧为人,又见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林黛玉才知,原来这世间还有另一般的男子风骨。
宝玉总不能叫她放心,可林涧,总能让她安心,让她觉得安全,甚至愿意相信他,依靠他。
林黛玉细细想一遍,到最后甚至都觉得她就不应当把宝玉和林涧放在一处比较,这样的比较对林涧太不公平了。
林黛玉无心再诗稿,外间风雨稍歇,她歪着身子在榻上隔着窗格了半日天色,终于下定决心顺心肆意一回。
她吩咐紫鹃“明日请孙姨娘来一趟。关于我娘那些产业与嫁妆的事情,我要同她详谈。”
夏天的暴雨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是从二楼到一楼的功夫,等林涧到了贾琏门口时已是云开雨歇,片刻之后,那即将落下的太阳余晖给整座被雨水洗刷过后的二层小楼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