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愿一切善业皆得成办,四足二足诸众生等,无不恭敬悉皆归伏。惟愿世尊哀垂听许,我以大悲怜愍一切诸众生故,说此根本印咒之法即说慕陀罗尼法。”
——《多唎心经》
书接上回,仓颉突然发难、意图冒犯,越鸟连连后退,最后只能紧靠着墙蜷作一团,心里不住的诧异——
仓颉这是怎么了?
“仓颉!你……你做什么?”
在离退无可退的越鸟只有咫尺之隔的时候,仓颉终于不动了,越鸟因为恐惧紧闭双眼而没能看到仓颉将手伸到她枕下摩挲的那一幕。
“殿下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仓颉重新坐回了榻前的椅上,手上多了一样东西——一把他从越鸟枕下摸出来的短匕。
越鸟曾和仓颉同住一檐之下四百二十年,可现在他脸上的神情越鸟却从未见过,那一张清朗如朗月的俊秀面孔上有不屑有轻蔑,看得她心里发凉。怪只怪她连遭大难心神不定,竟没能及时看破仓颉真正的目的。
仓颉面上阴晴不定,越鸟这一条命对三界来说至关重要,若她真的心灰意冷生出绝意,只怕她星落九重天的那一日,就是群妖打上灵霄的那一天。越鸟素性聪颖,满心慈悲,若论平时,她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蠢事来,可眼下她和梼杌一身两灵,她陷入绝境无力自救,保不齐会想着牺牲自己,为三界除去梼杌。
可越鸟哪里知道,眼下她活下去比除掉梼杌重要千倍百倍,起初在越鸟枕下摸到那柄冰凉凉的匕首的时候,仓颉甚至不敢相信,他情愿相信那沉甸甸的刀柄只是个摆件法器,可那五寸有余的寒凉利刃却瞬间就划开了他的指尖,痛得他眼前都模糊了起来。
这可真是一把好刀啊,凡胎要是叫它插进胸膛,必然会血溅三尺、一命呜呼。越鸟的面孔突然变得很陌生,仓颉细细端详她苍白无光的皮肤,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略微发红的鼻头。眼前的女人已经不是千年前和他一同教化世间的佛祖高徒了,那个越鸟身上容不下半点的软弱和绝望。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却偏偏被命运逼到了悬崖上,再无力回天的越鸟。
面对咄咄逼人的仓颉,越鸟无言以对,她这区区的计谋瞒得过青华,却瞒不过仓颉,她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仓颉居然会突然驾临妙严宫,以至她功败垂成。绝望和疲惫让她喘不过气来,那一颗原本七窍玲珑的心似乎是不动了,和仓颉僵持了半刻之后,她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
“上神可读天书,自然知道小王有这落难的一日,上神今日入妙严救小王,小王感激不尽,可事到如今,只怕夜长梦多,不如早下决断,只要我不惜己身,三界便可重获太平!”
越鸟紧紧握住了仓颉的手腕,她双眼通红声音嘶哑,仓颉是个天下第一聪明人,他能读天书,今日肯入妙严宫救她已经是莫大的慈悲。可如今她活一日,梼杌就跟着活一日,而只要她肯牺牲,世间浩劫即止,非她自暴自弃,而是这笔账实在是太划算了。
越鸟甘愿为三界抛舍一切,却唯独舍不得抛下青华,可她与青华多做一日夫妻,便多得一日情分,若是日子久了,她夫妻情深,怕只怕到时候青华看她身死,不肯独活。正因如此,她才趁着刚才殿中无人的片刻翻箱倒柜,将青华平日用来拆信的落花星奇匕藏在了枕下,以备来日不时之需。
仓颉冷漠的面孔突然变得残忍,越鸟从未见过他如此冷淡和无情,他轻启薄唇,说起话来刻薄得让人心寒:“殿下莫要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什么混账道理?我一律不知道。”
眼看仓颉提匕欲走,越鸟死死地拉住了仓颉的手不放,若是叫青华知道她心生绝意,只怕青华宁愿将她就此软禁也绝不会再让她有任何可趁之机——
“仓颉!不要……不要告诉青华……”
仓颉宽袖一挥,毫不留情地甩开了越鸟的手:“殿下怕是忘了,本座可不是佛门弟子,本座心里从来就没有慈悲二字!”
();() 越鸟被仓颉狠狠甩开,狼狈万分地跌回了榻上,她本就伤重,又哪禁得住仓颉一推?而仓颉的脸上有冰冷有厌恶,有奚落有嫌弃,仅仅一个眼神就逼得她失声痛哭,叫她心中那万般的委屈如决堤般冲了出来。
世间仿佛牢笼,凡人自戕者打入枉死地狱,再不可轮回,众生皆苦,谁敢妄想逃脱?可越鸟不是人,她虽无仙籍,却依旧是世间的神鸟,她死后魂魄灰飞烟灭,不入轮回、不入地狱,一缕香魂就此消失,什么也留不下。正因如此,她才起了这样的念头,在她看来,她已穷途末路,青华深爱她,必定情愿舍去自家性命也要救她,可她于世间无半点功德,有什么好救的?倒不如就此除掉梼杌,一了百了!
越鸟潸然泪下,哭的梨花带雨,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仓颉佯做的怒意瞬间破碎,他伸出双指在越鸟眉间轻轻一点,越鸟就啪嗒一声倒在了枕间。
“越儿,你累了,睡一会吧。”仓颉面露苦涩,声音却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望着面上泪痕未干的越鸟,他喃喃道:“越儿……会好的……你别怕……会好的……”
仓颉在越鸟榻前呆坐了半刻,见越鸟气息绵长吐纳均匀,他又为她掩好了床幔,这才离去。可他出了东极殿也不急着走,只是站在东极殿前一言不发地看着青华。青华这个蠢货,丝毫不明白越鸟的心思!怕只怕他斗不过越鸟的心思,到头来还是要让她这一生深情付之东流。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年自己就不该因为一时之忿,坐视青华断了越鸟的仙缘,让越鸟受这千年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