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得很快,翻译都来不及翻,又都在讲历史,便|衣听了一会儿便没有耐心了,回到展厅入口处。
何岚氲眼睛盯着外头,低声问吴教授:“您知道辽远偷的是什么东西吗?”
这话让吴教授心生不快:“你是他的未婚妻,难道不相信他吗?”
“我当然相信,”她连忙解释,“我是说他们污蔑他盗窃的是什么文物?”
“就是因为丢了什么一直不说清楚,我才坚信辽远肯定是被冤枉的!”教授又激动了,“捉贼捉赃,连失物是什么都不说,就一口咬定是他偷了东西逃跑,我还说我们的专家到了这边无缘无故失踪了呢!”
何岚氲皱起眉。
吴教授看她脸色不好,又改口安慰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昨天还听说他们在老城区的城中村发现了辽远的踪迹,赶过去扑了个空没抓到,说明他现在人肯定没事。”他压低声音,“我们被监视了一周,去哪儿都有人跟着,没法和他联系。万一这几天他要是找你,你好好劝劝他,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直,确实没做,那就不怕别人冤枉。”
老教授虽然信任自己学生的品格,但他心里恐怕也有一个逻辑上说不过去的疑问:如果穆辽远是清白的,这么长时间了,他为什么不站出来发声澄清,反而要躲在城中村逃避追捕?
何岚氲当然也相信,穆辽远绝不是见钱眼开的窃贼,换作其他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说他监守自盗,她都会觉得是无稽之谈。
但是在这里,这个几百年前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一切都变得不可预料。之前他打电话问她前世时,精神状态就已经不太稳定。
何岚氲和吴教授约定有进展及时互通消息,然后把教授送回办公区,自己回到展厅。她根本没心思看展览,一边走一边寻思,穆辽远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又被通缉,他能躲在哪里?历史所的老师同僚们都被严密监控,他根本没有帮手;他会来找她吗?如果联系上了,她又该怎么办?
她想得出神,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偏僻的楼梯。楼梯口写着“游客止步”,往上是员工通道。大概是因为这里鲜有外人来,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居然没有封闭。
她记得一路上见过的所有地下室入口都拉了警戒线禁止入内,唯独这里没有,便往下走了几步。
只下了半层楼,温度就比上头明显低了很多,温差甚至形成了对流冷风,扑面而来,她穿着外套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巴林夏季最高气温一般不超过25度,空调很不普及。今天只有22度,博物馆的冷气也是关闭的。以她经常出入低温实验室的经验判断,这个体感大约只有5度左右,下面想必更低,不是一般地下室的阴凉。
然后她看到楼梯拐角处躺着几个用过的高压钢瓶。
虽然瓶身上的文字不认识,但化学符号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液氮瓶。
难怪地下室温度这么低,不过博物馆有什么技术需要用到液氮吗?
她正想继续往下一探究竟,忽然有人用鲜卑语喝止道:“站住。”
这里巡逻值守的人和上面那些警卫、便|衣不同,居然是荷枪实弹的特|警,戴着头盔,全副武装。发现有人靠近,他的手立刻按在枪托上。
何岚氲马上举起双手,低头用目光示意自己胸前的工作证。
特|警远远看了一眼,改用官方口吻的英语说:“特殊区域,没有允许禁止进入。”
他的脸大半被头盔和面罩挡住,看不清长相,不过何岚氲注意到他人中旁边有颗痣。
她举着手说:“对不起,我弄错楼层了。”在特|警的注视下退回楼梯上,见他没有跟过来,转身迅速跑回一楼,一直跑到外面太阳底下才止住脚步。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种只在电影里见过的人物,居然没有觉得特别紧张害怕,心跳也只是因为奔跑而微微加速,反而是地下室阴寒的气温让她浑身僵硬,晒了好一会儿太阳才缓过来。
这个状况有点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下午离开博物馆时,何岚氲没有再让哈维开车送,而是选择自己步行。她沿着昨天的路慢悠悠地踱回去,一路上没有任何特殊的事情发生。
途中经过一家派出所,她借口问路进去看了一眼,橱窗里挂着几张通缉布告,其中并没有穆辽远。
吴教授说他正在被秘密通缉,看来是真的。在这个监控和信息化还不普及的国家,这意味着他或许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但同时……也不见得是好事。如果只是普通的盗窃案,警方完全可以广而告之,一个外国人是很容易被群众举报的。
何岚氲赶在七点前回到招待所,例行交代了行踪,然后就只能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能去,什么也不能做。她在屋里来回踱步,思考对策,但是可用的信息和资源实在太少了,这种封闭被动的环境让她束手无策。
十点钟她洗了澡准备睡觉,门忽然被叩响。
她警惕地走到门边问:“谁?”
“是我。”岳凌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