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仙君看看大司命,大司命低眉垂眼道:“究竟是回去杀您,还是回去和您再续前缘,属下也不知道。”
仙君恍然大悟,有这样一位洞悉人情世故的二把手,人生果然通透多了。
鲛王咧着嘴大呼小叫:“祖宗比寡人聪明,寡人要是有那脑子,至少提前一百年出牢笼。”
当初他们确实怀疑过,孤山宝藏的风声是鲛王为了找人救他,有意放出来的。结果思路是没错,但要往前追溯一万年。崖儿忽然觉得这一切像个笑话,如果那个勇士真是岳家先祖,祖祖辈辈背负的也是让孤山重见天日的使命,那么她爹娘的死,还能说是无辜么?
她苦笑,“最后的赢家是这位机关算尽的祭司。”
大家也有些迷茫,每个人都自诩聪明,结果被一万年前的古人涮着玩,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四下看,城里还是死一样的寂静,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仙君吩咐紫府弟子出去查探,他倒是很容易接受现实,“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不管赢家是谁,结果也无非如此了。诸位,本君看这地方玄得很,恐怕不宜久留,还是收拾收拾,原路返回吧。”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山和城都回来了,人却不再,那么这位祭司图的又是什么?
鲛王一听他们要走,有点舍不得,“别呀,刚来就走多不够意思,寡人是这里的大王,值此乔迁之喜,多少让我尽点地主之谊。我看这样好了,再办一次大宴,你们想吃什么,鲍鱼还是海参?寡人想起来了,我们这里有大黄鱼,鱼肚简直不要太鲜美,让我的鲛兵去抓,吃完之后寡人还有礼相赠。你们跑这一趟不是空手而归吗,没关系啊,寡人有珍珠,一人背上一麻袋,回去怎么说都发财了,咋样?”
他一面说,一面眨巴着眼睛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当看出大家去意已决时,鲛王终于哭了,“虽说是老家,但也太恐怖了,寡人害怕有鬼,这地方就没法住下去了。仙君是上仙,就算堕天了法力还在,帮着抓抓鬼吧。您看先前咱们在水下关系一直很好,这个紧要关头,你们好意思弃寡人于不顾吗?”
所以他们和这位鲛王的感情很深吗?应该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陪他?大家依旧摆手,“珍珠我们不要,饭也不吃了,趁着时候还早,回家还有别的事要忙,再会。”
鲛王嗳了一声,正想再说点什么,天上传来了沉闷的雷声。仰头看,前一刻还晴空万里,转眼便天昏地暗了。
一道闪电从天顶劈下来,中途分裂成无数的细闪,那场景,让人怀疑下一刻苍穹是否就要碎了。海上的暴风雨威力惊人,远处惊涛拍岸,巨大的声浪夹带着水雾横扑过来,骤雨紧随而至。这下鲛王笑了,“看看,连老天都留你们。”
雨帘稠密,不远处的长堤上,有白衣的紫府弟子匆匆赶回来,拱手向仙君回禀:“弟子等初略查看了城内各处情况,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仙君放出的天行盾能保大家不被雨淋,不过要想这个时候上船,几乎是不可能的。海上风浪太大,顶浪前行船会被拍碎,像这种风雨肆虐的天气,神仙都得避开些,一片凄迷中,根本无法保证船上几十人都安然无恙。
仙君发了话,“雨后再走吧。”
于是大家都转移进了神殿,进门便是敞亮的厅堂,上首一座神龙的金身造像,殿内的桌椅都漆成了朱红描金的颜色,一眼望去,比鲛王的鲛宫还豪华气派。
万年前的春岩,已经是四海最富庶的水城了。罗伽大池和焉渊的水域里盛产珠蚌,那些温润华美的珍珠,是天下所有女人的最爱。要打造首饰,点缀衣裙,一位贵妇从头到脚少说得消耗两三斤。最近的生州境内,当时小国林立,每国都有皇室,更是大量需要春岩的特产。所以当其他地方的人吃不饱穿不暖时,春岩城人人锦衣玉食,过得皇帝一样。所以城池的建造,比起现在繁华的都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神殿是供神的所在,面阔九间,每间打通,就是个大得惊人的空间。殿外狂风骤雨时,殿内一派宁静,不得不让人佩服万年前建筑的先进。
阿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时间真的倒退了?那云浮现在还存在吗?”
万年前的云浮是不毛之地,只有水泽和芦苇,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仙君的视线停留在门外的凄风苦雨里,他说:“一万年前没有你们,如果时间倒退,现在应该是我一个人站在这里。”
大家齐齐为阿傍的智力担忧,看来又跌破最低值了。
他挠了挠头皮,尴尬笑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入夜之前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海上的天气很难说,大家忧心忡忡时,鲛王却非常高兴,“留下住一夜也不要紧,寡人现在就让我的子民集体下海采珠抓鱼。你们喜不喜欢吃螃蟹?入秋的螃蟹最肥美,可以吃到你们吐为止。”
他欢天喜地探身出去传令,大家无可奈何,便各自找了地方坐下等雨停。
崖儿过去看胡不言,“你怎么样了?”
胡不言抬起头,似哭似笑看了她半天。那大嘴,左边唇角捺一下,右边又捺一下,然后两边齐捺,蹦起来一把抱住她,哇地痛哭失声。
崖儿很尴尬,看来这狐狸的蠢劲又犯了。她不安地瞥瞥仙君的方向,果然他人一闪便到了面前,两指像捏猫狗一样,捏起胡不言的后脖子,随手扔到了一边,“别借机揩油,有话好好说。”
胡不言委屈地擦了擦眼泪,“老板,我很难过——很难过你懂吗?苏画为什么要这样,我还指望和她白头到老呢,结果她中途把我抛下了。”
崖儿不太好回答,苏画背叛了波月楼,她是波月楼的罪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也无法安慰他。
还是仙君一针见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当初她投靠了众帝之台,那么一切后果必须她自己承担。”
胡不言抽抽搭搭说知道,“道理我都明白,我刚死了女人,只是需要安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