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此刻未必到了山穷水尽之时,铁慈却是个大胆的,她不喜欢眼下这种全身失控的感觉,自幼的境遇,让她最憎恨“不自由”,无论是精神,生活,还是身体。外头隐约有了动静,有人破门而入。铁慈倒行真力,她苦修多年的雄浑真气,沿着一道未曾开拓过的细细经脉,倒冲那处大穴。便如巨龙挤入细细软管,带来的撕裂般的剧痛常人难以忍受,像千万把鱼鳞刀,在经脉里不断狠狠抠挖,仿若凌迟,所经之处血肉模糊,再被真力强力修补,经脉不断绽裂再不断合拢,留下无数肉眼难见的鱼鳞痕。这不热的天气,铁慈额头上的汗哗啦啦地冒出来,再噼里啪啦滴落在泥地上。铁慈甚至不敢颤抖,怕床板发出声音,她的手指狠狠抠进坚实的木料之中,指尖迸血,再将那一片木料都染红。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响,冲进来的人在搜查。脚步声已经近了床边。铁慈闭着眼睛,全身忽然猛然一抖,体内那处轰然一声,巨浪翻卷,冲堤而过,再倒涌而回,化为无数细流,温柔地抚过伤痕累累的河床。铁慈睁开眼。黑暗中隐约细微金光闪过。这一霎,她眼前忽然出现虚影,像是个手掌的影子,然后消失不见。她一怔。黑暗中怎么能看见这个?这手掌影子又是哪里来的?忽然头顶响起砰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拍床板,在试探床板下有无机关。铁慈浑身一紧。对方很有经验。那人一拍之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拍了两下。随即他站起身,对身后人点点头,示意底下是空间。身后人又对外面看,飞羽站在门外,露半边脸,做了个眼色。她神情似笑非笑。还不知道青楼有这种机关,倒是这位,竟然对青楼花招这么熟悉。盛都年少多风流呐。刚才找不到人,她还愣了半天,实在想不出金疮药里掺了麻药,这位还能去哪里。那敲出底下机关的人,为了确认人到底在哪,半跪在床边,脸贴上床面去听。飞羽脸色一变,正想要喝止,随即想起自己不宜发声,万一被底下的人听见,抬脚便踢出一块石子。但已经迟了。那人的脸刚刚靠上床面。“咔嚓”一声穿透声响,木屑和布丝飞溅,一只白生生的拳头,忽然极其悍烈地穿透了厚实的床板、床板上的三层被褥,猛地出现在那人脑袋边,手掌瞬间化拳为掌,一把扼住了那人咽喉!下一瞬砰地一声巨响,床板被顶飞半边,厚厚的木板啪地一下,正砸在跟着往床边来的两人身上。那两人惊呼一声,满头的血哗啦啦流下来。一条人影从床板之下冒出来,坐在另半边床板之上,手依旧紧紧扼住先前那人咽喉,将他拖起挡在自己面前,笑道:“站住。”其余人刚刚冲过来,被这突然又猛烈的变故,惊得一个踉跄,定住了。坐在床边的自然是铁慈,冲开穴道的同时也勉强能动了。那只唯一没受伤的手紧紧扣住对方咽喉,这世上想必没几个人能掰得开。她直挺挺地坐着,人僵硬,出手凶狠,语气却是轻快含笑的,“你们不是县衙的人,说吧,谁派你们来的。”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她一照面就看出了他们假冒衙役。“滋阳官差如果有你们的本事,也不会连一个杀人案都破不了了。”铁慈手指卡在俘虏脖子上弹一弹,弹一道那人便抽搐一下,“我知道他们的尿性。要么就知道青楼有地道直奔床下,不会四处翻找;要么不知道,也不会想得到去敲床板。”她眯了眯眼,“你们应该来自一个比较秘密的组织,这个组织想必行事很是严谨。你们走路轻悄,鞋底很软,站下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自动寻找最合适的位置,形成互为犄角互相掩护的态势。说明你们训练有素经常对敌你们组织的风格也想必很阴狠,因为你们的软底靴子中间有硬物,我猜那是薄刃。”她每说一句,周围那些男子脸色便绷紧一分。“以上都是废话。我瞎编的。”铁慈忽然一笑,“其实就一个破绽,你们都戴了面具,衙役需要这样么?”那些人一怔,都觉得脑子跟不上面前这位。她那些话并不是瞎编,而戴面具这件事也并不是一眼就能发现的事,他们的面具都是特制,非常精巧,以假乱真。半晌,一人冷声道:“你挟持我们兄弟,欲待何为?”“这话该我问你们才是。”铁慈观察着这些人的眼神,“我感觉你们并没有想杀我,那么你们就应该不是李尧那边的人,你们围而不杀,倒像对我本人更感兴趣一些。但这时候出现在滋阳的组织我很难相信你们和李尧那边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