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郑权在一些事情的判断上,真的是非常的死脑筋吧。但是其实如果仔细一想,也未必不能理解。
郑权这个人,他对于自己的家族是非常重视,也非常的护短,甚至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这是一种先天性的性格,也是环境因素影响导致的。因为在郑权他们那个旧时代,如果一家人都不像石头一样牢固地团结起来,根本就活不下去。
郑权的父亲,是个高个子,身强力壮的男人,凭借给地主拼死拼活,获取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和房子,还有牛羊。就是这么起家的,郑权的父亲对于家族看得很重视,对妻子和孩子灌注的爱几乎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当年幼小的郑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在他的眼中,沉默寡言却永远将家族放在第一位,睡觉时总是显得那么疲惫的父亲,是他心中最伟大,最值得尊敬的男人。他因此从小开始就从未胡闹过,也从未让父母操心过。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但却是最懂事的。他从来都不像别家的孩子那样哭闹,出门在外会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干农活时会主动担起送饭的任务,甚至在父母都忙时,会帮助管理牧场打扫屋子之类的事情。
郑权当时为什么这样做呢?因为他想尽可能快一点长大。哪怕早一天也好,他想长大,成为可以帮助父亲的存在。在他眼中,父亲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眼睛越来越浑浊,背也越来越弯,年轻时黝黑闪烁光泽的皮肤,开始像老牛一样褶皱起来。这让郑权无比心痛,也无比自责,他认为是自己无法快速长大,生活的重担全都压在了父亲身上了才导致了这种惨剧。
郑权每天都辛勤的劳动,而在睡觉前,他以疲惫和身体的肌肉充实为荣,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和父亲一样辛苦,多少替父亲减轻了负担。而父亲也不知道从何时起看出了郑权的成熟懂事,对他也是很疼爱,虽然话不多,却也开始主动告诉他更多工具的使用技巧,在去和其他人攀谈的时候也会开始带上幼小的郑权了。
当郑权16岁,虽然不算法定成年,但在农村已经可以算得上男子汉的时候,郑权的父亲出轨了,他和一个小自己10岁的女人私奔到了不知道哪个城市。这件事情在村子里扩散开,一夜之间,他们家成为了全村人的笑柄。
因为郑权家,除了父亲和他,再没有第二个男人。一家7个孩子,6个是姐姐,郑权是末子,唯一的一个男丁。在那个时代,这样的家庭在顶梁柱消失后遭受取笑和欺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郑权的母亲也是个充满狠毒的女人,她没有因此放弃,她把一切的爱都灌注在郑权的身上。尽管家里的条件不太好,但是郑权身上的衣服从未破旧过。
但是,郑权不知道多少次看到,自己的妈妈,自己的姐姐们,在村长和其他干部的家里进进出出,她们目光慌张,衣衫凌乱,面颊红红,手里紧紧攥着新的鞋子,新的棉衣,又或者几斤猪肉。
18岁那年,郑权来到了大城市,那是还未发达前的滨州,在那里,郑权从苦力开始干,在工地里他算不上什么好体格的家伙,但是当大家族来这里挑选人才的时候,郑权却得到了机会。他的狠劲得到了那个家族的赏识。
来选人的人说,谁能一打十,他们就选谁。数百个民工争抢着举手,脱掉上衣展现自己精壮的身体。对于他们来说,进入豪门,就等于衣食无忧,指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和整个家族。这些年轻的民工大多数来自于贫苦的山村,只要自己能闯出一些名堂,光宗耀祖不是说说而已。
郑权没有跟他们一样,郑权拿起一块搬砖,在身边的民工脑袋上一个一个地敲,后来大家发现不对劲,准备集起来干掉郑权的时候,他们都怕了,因为郑权身边躺了几十个人,他满身是血,那蓝幽幽的眼睛,就像死神一样,根本不是人眼里可以发出的光芒。
郑权的狠毒,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而他的时代,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打开了序章。
这是旧时代的做法,已经不适用于这个新的时代了,但是不适用不代表否认,这个事情真实存在,对于郑权来说,这些都是活生生的回忆,并影响了他半个多世纪的人生。
潘瑶对这个人算是恨透了。她无法去反驳郑权,因为郑权真的可以做到他说的任何事情。每次,郑权都会拿对她最重要的橄榄球来威胁自己,有时又会是家人的安全,有一次,潘瑶拒绝了这个人的邀请,于是社团出事了。而当她出面后,事情又顺利解决了。
这时开始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她没法去对付,无论怎么反抗,只要他不愿意放手,自己就无法逃脱。不幸中的万幸是,经过那一次自己的以死相逼后,这个男人再也没对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每次叫她来真的就只是说说话,哪怕是没有任何罗缉可言的争吵,他也非常坚持。
听了郑权的话,潘瑶在心中冷笑。难道这个男人是怕自己忘掉他?所以才要采取这种卑鄙极端的手段要自己来和他见面的?可是,就算记住了,凭他们之间这么恶劣的关系,那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吗?
潘瑶可以发誓,哪怕是世界末日来了,然后她和这个男人相遇了,而她遇难了,这个男人向她伸出了援手,她宁可死也不会接受他的帮助。她就这么讨厌这个人。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永远无法忘记,那关系也不会再近一步。潘瑶比谁都能确定这个事情。
“小瑶,你先不用急着走,该说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郑权站起来,锤了锤自己的腰,然后看向了潘瑶。潘瑶非常警惕地看着他。
“来扶着我不行吗?”郑权苦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