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0年,毓岫的儿子司马徽十四岁了,年少的他习惯了争斗算计,可仍旧保有一颗本心,朕心甚慰。本以为朕要伴着这孩子长大、娶亲、生子、死去,却没想到,某一天突然被一股清凉纯净的力量裹住了,这是二百多年来,朕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感觉。
再度睁眼的刹那,朕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对于一个已然死过、又飘荡了那么多年的魂魄来说,这根本不算是个威胁。入目所见,身处之地竟然是尚未成为雍和宫的寝殿,难道
“你是谁”清润肺腑的嗓音,这是个未及双十年华的美丽女子,也是她,虽额头见汗却森冷地紧盯着朕,问出这样的话。
“你又是何人”朕反问回去,这样容貌的女子,如果见过任谁都不会没印象的。
“你是雍正”她咬牙说出这句后,松开手滑落到了床边。
朕是惊惧的,情形此时该是康熙年间,无论哪一年对朕来说都是好事,可是有另外一个人知道将来的事,还对朕萌生过杀意,那就绝对要除掉了,朕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危险。
“莫璃,莫璃,我好像要生了,好疼”
床边传来的呼声,带着清晰可辩的恐慌,朕猛地坐起来,方才清状况,这女子居然是个身怀六甲之人,还未等朕多想,就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凭空出现很多片段,毫无章法地并入朕的记忆,却因如此,侥是朕,也懵了
司马徽音,是康熙三十八年九月由皇阿玛赐配给朕的侧妻,但无论是她还是她所出的子女,都不会录入玉碟,且自她嫁过来起,皇阿玛对朕不止关怀甚多,还时有担忧,甚至肯破例调出四个暗卫保护朕的安全。
这个女子,带来的好处很多。
这是朕对她的第一感觉。那一天府中忙乱了半晌,惠心拖延了派去接生嬷嬷的时辰,李氏亦延迟着才肯借出奶嬷嬷,这些朕心中清楚,却没有理会。一来,重回康熙三十九年,朕是兴奋至极的,可是身体的无力、不听使唤,脑中亟待梳理的记忆,让朕无暇关注其他;二来,朕也想,这个侧妻将如何应对这般局面。
快晚膳时,高无庸回报说,侧夫人生下一女,拟了乳名作“颜颜”,只是产房内的三个嬷嬷并皇玛嬷赐下的陪嫁嬷嬷,都被杀了。
朕从记忆中得知,司马徽音者,心狠手辣之程度是连皇阿玛都忌惮的,想想京郊的反贼和塞外的大哥,就可见一斑,是以此事朕并没有惊讶,只命人悄悄处置了便是。
但是,朕还是意外了。
“爷,侧夫人身边的莫璃求见。”
朕思虑片刻,唤了人进来。这个奴婢是皇家包衣,家世清白,一家人只她一人活了下来,便依制入宫了,在那个女子以两个铺面换人前,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过她。只是,记忆里朕排查时却有些惊讶,莫璃入宫不过四年多,但是其人脉关系很广,皇阿玛身边的李德全与她有旧,各宫各处几乎都有与她交好的奴才,比起皇阿玛或者宫中妃嫔,她的消息实在是灵通无比。
“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完美而毫无疏漏的请安,朕得出,这个莫璃亦不是个简单的。
叫起后,这位似和寻常奴婢没有差别的女子,恭敬地递过来一封信。
“四爷,主子命奴婢将此信交予您手中,说是此信烦劳您送于皇上,由您身边的暗卫或者您亲自送去都可,是为解释今日之事。”
信送完后,莫璃就走了。
朕从记忆中得知了很多事,比如说新婚当日那女子所言的一切,比如说皇阿玛明着重、实则紧密监视她的事实,然后朕还知道了,在朕未回来之前,就已经对那个女子有了好感,一如当年到年氏时那般。
颜颜的洗三宴大办了,朕的身体比之三天前轻松了些,可仍旧十分不适,但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必须要出现。当天,朕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本来没有的女儿,孩子面容像她额娘多一些,只有眼睛像朕,不过长得玉雪玲珑,相当可。如果刨除旁的因素,单孩子的话,朕是喜欢这个女儿的。
奇怪的是,从小就关系疏远的九弟、十弟,竟很喜欢颜颜,抱在怀里就不肯撒手了。
朕起初只是旁观着,洗三宴快结束时,却有些恼了,当着朕的面,他们居然抢起了朕的女儿,这让人怎能不恼
康熙三十九年十一月十四,朕第一次去寻那个女子,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留下她是可以的,只是必须得谈一谈,而且,朕想知道,她到底来自哪个年代,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这是朕和徽音的第一次冲突。
诚然,那场交易谈得并不愉快,只是结果却不错。朕与徽音达成了一致,并心照不宣地共同保守知晓未来的秘密,朕不插手她与皇阿玛之间的协议,她向朕讲述朕想知道的一切。
“秋日游,似火枫红盈满袖。莫言天家年少不知愁。纵君在,寸寸相思,回首几多留”
朕的心,在这区区三十个字中颤动了。耳畔响起徽音的话语,一句句地说出了朕深藏于心底,不欲人知的那些心思,被人窥视至此,难道不该恼怒失控吗朕自问不是神,所以朕觉得难堪,觉得羞窘,下意识地想让她闭嘴
可是,徽音紧接着说出了她到的四阿哥,那个年少时、尚未成熟的我。
“你是雍正,不是四阿哥,这一点我分得很清楚。”
有一个人,能理解朕到如斯程度,朕是感念于心的,可是只消这么一句话,朕就打心底里凉了个透。这些话是对着“四阿哥”说的,不是朕,不是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