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表情对贺建峰来说是个机会,他暗自一笑,得意得又习惯性拢了下自己的大背头,吐出一口烟气说道,“我们不仇富,可有些人往好了说是为富不仁,往坏了说,就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他们的钱来路不正,这还不算,你自己想想,他韩祥郡一个开皮包公司的,怎么就能管着学校的事情?”
贺建峰这些话一出口,白程栋便撇过脸看向一侧,可抽搐的脸颊已经将他心中愤愤得不平暴露无遗。而贺建峰的话还在继续。
“你再想想,他凭什么说你对他外甥女那啥了。就算别人认为你真得那啥了,你有没有那啥了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好,就算他财大气粗,仗势欺人,可你被冤枉了,总该有个说理的地方吧,有吗?你自己写过多少材料,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都弄哪去了?”
“够了,别说了。”白程栋心里兜不住了,踉跄站起来又想走,贺建峰猛地站起来一把扯住他,“又怂了?你怕什么?你要怕到什么时候?怕有用吗?你去年在镇上开得那个批发部怎么黄的?也招他惹他啦?擦,他已经把你当成软柿子了,想怎么捏怎么捏,爱啥时候捏就啥时候捏。你也是念过大书的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句话不知道啥意思吗?”
僵在那里的白程栋此时已是泪眼婆娑,两行苦涩的泪水漫过厚厚的镜片滴滴答答和胸前的汗水混做一滩。可他还在挣扎,违心的挣扎。“没用的,我根本绊不倒他,只能认命。我还有个妈,我要是和他拼命了,我妈怎么办?”
“你都活着这样了,你妈心里能舒坦的了吗?好好的一个人,还没讨老婆,就被他把眼睛打瞎了,还一分钱都不赔。你这辈子都毁了,还想那些有什么用!懦夫!废物!软骨头!贱货!要是日本鬼子再打回来,你就是个当汉奸的料!”
“你给我闭嘴。”白程栋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纤细的手指似灌入了全身的精气神,硬邦邦指向贺建峰。他在颤抖,整个人都在抖,适才的泪迹已经干涸,在白皙的脸上沉淀出一片悲愤纵横。“行啦,别光对我有本事,对那个韩祥郡没半点脾气,坐下,坐下。”贺建峰一使劲,又一次把白程栋摁在了板凳上。
斟上一盅酒推到白程栋跟前贺建峰才缓过气放慢语速,“我打算敲他一笔,而且已经跟了老长时间,对他的行踪什么都了如指掌,现在就问你干不干。到时候趁着天黑,蒙着脸,把那家伙往死里揍,你也好出出这口恶气。”
“这人你认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猛地把陈天宝从回忆了拽了出来,他惊慌失措得四下打量一番想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想择路而逃,可身后那人体型太宽,陈天宝不得已回过神打量了一眼,默默得点点头。“说真的,你要是认识的话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他的家人啊。”那人头大脖子粗,眼睛小小得,但丝毫不显笨拙,紧盯着陈天宝寸步不离。
陈天宝甩甩头,想让分离的精神赶紧归位,而后再次回身打量起那张照片,嘟囔着,“只是像吧,我也不敢拿准,毕竟离开家乡好些年了。这个人。。。”陈天宝越说越没胆气,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了。“哦,这人不在我们这儿,在广州市救助站那里,你要是有关于这个人相关的信息,可以提供下,好让那边的同事参考参考。”“行行行。”陈天宝掏出手机把那张照片拍了下来,冲那人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便开始收拾行李,走,已成定局,剩下只是时间问题。离开家乡近十年,除了偶尔错开返乡高峰回过一两次老家,基本都是打打电话,但家乡的山水在记忆里依旧清晰,千丈崖,万仞山,还有那薄雾中的三和塔。陈天宝行李收拾一半又停下来,他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翻开手机,陈天宝又止不住得唉声叹气起来,嘴里边还不停得念叨,“你不是死了吗?你应该死了才对呀,你怎么又活过来了呢?你要是没死,这事真得不好办了。”坐着抽了几支闷烟,陈天宝拿起手机,他想把那照片删掉,可悬着的手指在确定和取消之间来回摆动。“算了,你爱是谁是谁吧,天下这么大,长得像的人到哪儿都能遇见。”这是陈天宝给自己的一颗定心丸,嘟囔完这句,他才把照片给删除掉。
下午,陈天宝去到儿子的学校,将家里的情况简单跟老师做了沟通,然后提出转学的要求。对于陈天宝的遭遇,以及孩子未来的人生,老师给予了理解和祝福,还建议说,在暑假前把手续办完,然后下学期可以直接在老家那边办理入学。一切安排妥当,陈天宝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简单重复了一下那些事情。
电话的最后,他停顿了能有半分多钟一句话没说,而有两个名字却是在他喉咙里转来转去,急不可耐的要跳出来,但他忍了好几次,还是用口水把他们咽回了肚子里。
一连两天没睡好,还是因为那个人,陈天宝的心依旧惴惴不安,他决定离开前还是到广州市救助站确认一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真的是他,那只能再想个法子了。为了不引起怀疑,陈天宝去得那天带着儿子。登记完个人信息,陈天宝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的状态也确实如寻人启事里说的一样,精神呆滞,语言能力及记忆力受损严重。但同时,这个人正是陈天宝心中默认的那个人。当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得知陈天宝这几天要动身回老家时,提出能不能把这个人帮忙给送回去。这一点让陈天宝有些始料未及,但他的心中却是窃喜,因为他已经想到如何解决掉这个麻烦了。
陈天宝说自己只知道这个人的小名,还说他打小智力就有问题,并提供了一些东拉西扯的身份信息。工作人员按照他的讲述做好备案后,又给了一份证明用于乘车,并提出要那边民政部门协助。
对于这些,陈天宝托词说,这个人的父母及亲属现在什么情况自己也不太清楚,如果那边联系不上会再联系他们,之后他便把人带走了。回到家后,陈天宝见那人对他家里的兰花很感兴趣,趁其不备的时候,喊了一声朱志峰,见那人没有丝毫反应,这才彻底放心,而后便在网上查看地图,顺便关注了一下沿途的几个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