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的都虞侯守了半日,终于等来萧朔,没半分耽搁,将人领去了陈桥的驻兵营。
“兄弟们早盼着殿下能回来执掌。今日听了些消息,个个坐都坐不住。”
都虞侯引着萧朔,边走边道“只可惜这些年,殿前司这些年几乎闲置,旧部也都被打散重置,要整顿起来怕也需些工夫。”
都虞侯笑了笑“殿下大概已不记得末将了。末将叫秦英,是连胜连将军的部下,当初也曾在朔方军中待过一年,做到过都尉”
“记得。”萧朔道,“你是宁朔的骑兵都尉,打过好水川之役。”
“中九箭,斩首十七人,带所部歼西夏左翼铁箭营。”
萧朔扫过一圈破败营房,敛回视线“随军回京养伤,领军功入的殿前司。”
秦英愣了下,有些诧异“殿下如何连这个也――您已调了枢密院的归档不成”
“只是有人曾将你们托付给我,当时一并附了些卷宗罢了。”
萧朔问“殿前司这些年,被克扣了多少军饷银两”
秦英立了一刻,自嘲扯扯嘴角,低声道“原来当真还有人记得殿前司。”
秦英很识趣,清楚萧朔不愿在此事上多说,也并不多问,随着他往前走“军饷银两欠了多少,早算不清楚。纵然不罚,大半也都还没到我们手中,便叫层层剥净、榨干了油水。”
“熬不住的都走了,或是找门路去了别处,或是还乡做些小买卖。街口那家卖环饼煎茶的铺子,就是咱们一个散祗候回家开的。”
秦英笑道“这些年,弟兄们倒也习惯了这等情形。总归糊口尚够,有家室的,大家便都帮衬着些,过得倒也不差。”
萧朔听着他说,停在演武场外,了里面正训练骑射的兵士。
“这些话殿下只听听,心中有数就是。”
秦英他神色,忽然想起件事,忙又道“若是军饷上受了委屈,切不可与枢密院再起冲突了。”
京畿之地,向来没什么事能瞒得结实。冬至大朝的争执早在城里传开,说法虽然纷纭,却总归大致差不出太多。
这几日京中百姓议论得最多的,就是琰王与虔国公为了同戎狄议和的条目,竟在大朝之上,当着皇上的面便同枢密院那些官老爷吵翻了天。
“弟兄们听说此事,高兴得夜里个个睡不着。”
秦英低声道“殿下不失先王爷昔日风骨,是家国之幸。只是”
萧朔着演武场中“只是什么”
秦英静了片刻“当先自保。”
萧朔眸底暗了一瞬,没说话。
他方才便见了某样东西,此时彻底清,径直绕过木栅,朝演武场里走过去。
“此次是皇上不与殿下计较,反倒将殿前司还给了殿下。”
秦英咬了咬牙,追上去“若是往后,再有这等冒犯天威之事,当真惹怒了皇上,岂非又是一场当年――”
萧朔停下脚步,漆黑眸底被什么猛地一撞,隐隐泄出些如刀的凛冽杀意。
秦英叫他周身冷冽一慑,心头一跳,下意识驻了足。
“我心中有数。”萧朔低声说了一句,走过去,拿起剑台上的一柄无锋重剑,“此事不必再提。”
秦英低声道“是。”
秦英出身行伍,也不少在沙场拼杀,竟仍被方才那一瞬所撼。他此时心中仍有些余悸,在一旁站定,又特意细了。
萧朔端详着那柄剑,方才的杀机一闪即逝,此时已只剩下了平日里的冷淡漠然。
若是不细,几乎要以为那一瞬只是眼花的错觉。
“殿下喜欢这柄剑”
秦英压压心中念头,走过去,接过剑了“这是宫里将作监特制的,仿的是古剑巨阙,虽然着寻常,其实比普通长剑重得多,禁军也只制成了两柄。”
萧朔了,伸手去碰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