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不知世事险恶而傻天真,却能在见过人情冷暖后仍对他人心怀温柔暖意……她自己大约并不知道,这是一件多勇敢的事。
静静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微红睡颜,李崇琰忍不住喉头微滚,莫名其妙地吞了吞口水。
真想将她捏成小小一枚拴在心尖上,走到哪里便带到哪里。
“往后不许再这样了,”李崇琰伸出手,指尖轻柔滑过她泛红的柔嫩脸颊,有些好笑又有些委屈的轻喃,“我都还没哄呢,你怎么就不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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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顾春午睡,叶家的晚宴也还早,李崇琰匆匆回到凉云水榭。
被云安澜带来的那两位姑娘已在客房内安顿下来,而云安澜此时正在书房内对隋峻与燕临问话。
见李崇琰回来,隋峻与燕临登时如蒙大赦,在他的目光示意下双双退出书房。
云安澜坐在书桌后,双腿交叠搭在书桌边沿,大剌剌一副喧宾夺主的模样:“阿树,你可以啊。这才几个月,隋峻与燕临便被你收得服服帖帖,我问了这半日,愣是一个字没问出来。”
隋峻与燕临之前虽从未被正式启用,但到底是御前的人。此次被派随李崇琰前来团山,许多人都以为这二人是陛下派来监视李崇琰的,若叫京中某些人知道这两位已被李崇琰彻底收为己用,只怕要跌落一地的下巴。
“少废话,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李崇琰淡淡哼了一声,走过去抬脚就踢向她的小腿,“还有,叫小舅舅!”
见他毫不客气地抬脚踢来,云安澜敏捷地旋身弹起,躲开了这一脚站到一旁,笑道:“那姑娘果然生气了?没哄好吧?”
一提到顾春,李崇琰抿了抿唇,却架不住唇角非要得意地上扬:“关你什么事?好好说清楚你来做什么就行。”
他的姑娘有多好,他不想让旁人知道,哪怕是云安澜也不行。
踢走云安澜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李崇琰便在书桌后落了坐,云安澜也老老实实在他对面坐下。
正要说话,隋峻去而复返,轻叩了大敞的书房门扉。
云安澜扭头,诧异地看着隋峻竟泡了茶端来,不禁打趣地笑道:“你堂堂一个暗卫,竟还做端茶送水的活?那位叫司梨的姑娘呢?不是还有几个小丫头在吗?”
得了李崇琰点头应允,隋峻才走进来,低眉轻笑:“今日叶家家主寿宴,若不是郡主来了,她们早跑没影了。”
隋峻替二人将茶盏布好,又一一斟满,这才又退出书房,留二人单独说话。
云安澜双臂交叠在桌上,垂首望着面前的青瓷茶盏,眼底的笑意不复方才的闹腾,蓦地沉静许多。“那姑娘,叫什么名儿?”
“顾春。”
不过两个字,却好似带了怦然心动的轻颤,还有赤忱热烈的情意,像从谁的心尖上滚出来似的。
云安澜受不了地将侧脸贴在自己交叠的双臂上,笑了:“你也收敛些,光一个名字就能叫你说得这般荡漾。到底是喜欢她什么呀?”
她只方才在寨门口见那姑娘一面,确是个招眼的漂亮姑娘,可也并没有美到惊为天人的程度,甚至可说是美得有些俗气。况且,以她对李崇琰的认识,这人也不是见着漂亮姑娘就会迷了眼的。
对她那似嘲似疑的调侃,李崇琰混不在意,只是垂眸端起面前茶盏,望着那青瓷中一圈圈的涟漪,止不住唇角的笑意:“云安澜,你见过杏树吗?”
云安澜一怔,忽地恍然大悟。
杏为阳性树种,于山陵之间、院墙屋瓦之下,凡有一方土壤便能扎根,寿命可达百年以上。喜光,耐旱,抗寒,抗风。
柔韧不阙自悦鸣。
李崇琰想起春分祭茶神那日,顾春一袭红裳立在青山之下,遥遥辉映着身后山坡上那树含苞未绽的红杏。
彼时那一眼明艳猎猎的生气勃勃,就叫他望见了人间烟火色。
“团山可真好,”云安澜抬眉笑望着他,“比原州还好。”
李崇琰回神,浅啜杯中清茶,“难得竟有个地方会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