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走啊……”王贤无奈地唤道,他其实真没好利索,方才生死之间亡命一击,现在从腰到腿又痛又麻,根本站不起来。
“臭小子,”这时田七走过来,板着脸道:“去绍兴那次,你是故意让我背你吧?”
“绝不是。”王贤矢口否认,“当时确实走不动道。”其实他是报复田七上船时,摔自己那一下。
“哼,你的话,得反着听……”田七叔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不管真的假的,我背你回去!”说着抄起他来,背在背上,低声哽咽道:“多谢……”
山一样的汉子,眼泪肆意流淌下来。田七却不在乎,他只想放纵自己一次,好好流一场泪,庆祝从长久的噩梦中醒来。
林清儿跟在一旁,更是早哭成了泪人,她得用手捂着嘴,才能不哭出声来……
……
押送人犯离开何府时,又遇到状况了,原来临近的农户听闻粮长被抓,全都涌了过来,把他们的去路生生堵死。
但胡捕头应付这种状况,可谓得心应手,但听他暴喝一声道:“何守业、李瘸子,立马给老子滚过来!”
这两个人是三山镇的正副里长,本来躲得远远的,没想到胡捕头眼睛雪亮,早看见他们了。只好挤过人群,来到胡捕头面前。
胡捕头骑着匹大青骡,阴着脸道:“你们这是想造反么?”
“不敢不敢……”何守业赶紧解释道:“只是何公正素来深得民望,大家听闻他被拘,一时都有些激动。”
“激动个屌!”胡捕头啐一口,从袖中掏出勾票道:“这是县尊大人朱笔点勾的拘票,老子奉命拿人,违者以造反论处!都让他们滚蛋,不然你两个就等死吧!”
他骂人的时候,只对准两个里长,吓唬人的时候,却是无差别攻击,对付老百姓的功力,已经十分高深了。
“总得给大家个说法,”何守业小声道:“到底公正犯了什么罪?”
“杀人、拐带、教唆、诬陷、还有杀人未遂……”胡捕头如数家珍,冷笑道:“够了么?”
“够了够了……”两个里正吓坏了,要是乱套起来逃了罪犯,掉脑袋的可就是他俩。赶紧连哄带吓,把百姓驱散开,放官差押着何员外回城。
路上,一干捕快自然谀词如潮,奉承胡捕头大智大勇,临危不乱、勇擒恶犯、震慑刁民……把个胡捕头捧得晕晕乎乎,像喝了半斤老酒似的。
后面大车边上,帅辉却直撇嘴道:“主意是哥出的,地道是哥发现的,姓何的也是哥擒住的,这下倒好,全成了他的功劳。”
王贤枕着双臂,舒服地躺在大车上,望着秋日的长空。只见天高云淡雁南飞,但觉心怀无比开阔,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放松。听了帅辉的话,他摇头笑笑道:“难道不是这样么?”
人最怕贪心不足,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又何必得陇望蜀呢?
“是这样么?”帅辉看看二黑,“我怎么不觉着?”
“因为你是笨蛋。”二黑咧嘴笑道。
“我总比你聪明一点!”帅辉怒道。
“笨蛋也这么想。”二黑怪笑起来。
两人说笑着打闹在一起,跑离开了大车。
王贤笑望着他们的身影,忽然嗅到一阵清香,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林清儿,那个栀子花般柔弱坚强的女孩子。
“那个……”林清儿的眼通红通红,脸也通红通红,声如蚊鸣道:“你渴么?”
“你有水么?”王贤看她一眼,笑道。
“没有,不过有这个。”她捧出一枚金灿灿的橘子,灵巧地剥去外皮,又细心地扯去白丝,将金黄色的橘肉送到他面前。
王贤还以为她会喂自己呢,但想想自己都兔子蹬鹰了,再没有被照顾的理由,不由微微遗憾。将那橘子一分两半,还给林清儿一半,林清儿哪好意思吃他过手的东西,摇头表示不要。
王贤也不理她,送一瓣入口,龇牙道:“真酸啊……”
“啊。”林清儿赶紧拿过来,也尝了一瓣,只觉甘甜如蜜,哪有一点酸头,不禁娇嗔道:“骗人!”
王贤撇撇嘴,悠然自得地吃着蜜橘。
林清儿也低下头、红着脸,斯斯文文地品着蜜橘,但觉口中甜丝丝的,心里也一样甜丝丝……
骡车吱呦吱呦地行在乡间的大道上,王贤看着一旁女孩儿开心的样子,不禁也开心地笑了。尤其他想起老娘炖了鸡汤等自己回家,笑容就更灿烂了。
归去,夕阳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