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张氏这一去,又抱回了两块布,一块十尺,能做两身衣裳去了,这是符夫人抬,赏给宋小五的。
这布煞是好,粉粉嫩嫩得就像池塘里初初绽放的粉白色莲花,穿在小娘子身上不知道有多好瞧,宋张氏这一双手为女儿做过许多衣裳,到这布眼睛当下就亮了,连矜持推拒一番都没有,赶紧谢赏一路欢天喜地回来了,她给小娘子比划了两下果然好瞧,她迟疑了一下,就与小娘子打了个商量,把剩的那坛子姜辣酱萝卜条送去了。
这辣萝卜条是小娘子下饭吃的,她吃这个,一顿要吃一条,张氏她喜吃,小娘子偏好吃的吃食又不多,往日他们夫妇俩是能不碰就不碰,都留给女儿吃,偶尔吃的一条也是女儿夹给他们的,但现在手边也没剩什么拿得出手的了,就小娘子带在路上吃的两坛子酱萝卜条还剩一坛子干净的,就给符夫人送去了。
她这急匆匆地回了,没过一会儿又送了一坛子说是酱香的萝卜条来,符夫人这些日子吃了宋家的不少东西,宋家门户小,但得出来是个极讲究的人家,无论主子老仆身上都干干净净的,送来的东西闻着就有一股清香味,光着就干净,她也放心用,这酱萝卜条送进来,她没见员外郎夫人,但东西她还是见了,打开闻了闻,就是一股让人想流口水的香味来,说是酱香,当真不为过,香得让人垂诞。
“那员外郎夫人说是家里边就剩这个没动过的了,实在拿不出手,但也只得厚着脸皮给您送来了,还请您见谅个。”捧着坛子进来的老婆子得了员外郎夫人塞的一两银子,那员外郎夫人话还跟她说得客气,说这阵子承蒙她关照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老婆子便也客客气气地替她把话一五一十一转达了。
“我说她怎么走得这般急呢,原来是去给夫人您拿东西来孝敬您来了。”符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握着嘴笑道。
跟着符先琥回家的属臣有三家,要说符夫人和符夫人身边的人最得入眼的,当数这知趣得体识眼色的宋家了。
“是个知情知趣的。”符夫人悄不作声地把嘴里泛滥起了的口水咽下,朝奴仆点点头,道“收到那几个冷坛子边上罢,把线头绑好,明日到家了,我拿去老夫人那边让她尝尝这南边的味,她中意不中意,中意的话,回头我也好多孝敬她老人家一点。”
“这宋大人一家,也是走运了。”她边上听候吩咐跑腿的媳妇子不由笑道。
符夫人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现在说这些还早了些,不过宋员外郎一家往后要是不出什么大的差池,不走岔道,想在燕都再往上升一升还是可行的,老爷那边现在也是挺满意他的。
这日一早,宋韧起了个大早去跟上峰告别,回来的时候还得了另两个一同随上峰大人同行的同僚的熟视无睹。
宋韧一笑,施施然回了。
这两个大人是地方大世族的家子,举族供出来的人,势单力薄的他暂时还得罪不起,不好与人计较他们的冷脸,他们想当他是阿谀奉承之人就当他是罢。
如他们家小娘子说的,就好像他们和他们的家族背后没给符大人上贡过似的,大家不过是走了五十步与一百步之分,都是没走到头的人,不过是不如他讨巧就跟他当面摆脸子,就这气度和觉悟,往后也是给人背锅垫底的命。
宋大人得了家中小娘子亲自传授的精神胜利法,一点也没不高兴地背着手快步回了自家的住处,准备进都,见儿郎喽
鸣鼎院座落在燕都叫刘家井的地方,宋韧来之前觉得燕都寸土寸金,遂把家里绝大部份的银钱化为了银票,通过跟他先生有关系的镖局,把银票送到了燕都让先生给他们家置办宅子。
宋小五想的跟她爹不太一样,按她猜测,这世的人还没有后世的观念,读之地大都是清静之地,远离喧闹的市井,就是这院不在山上山边而是在城中,也不过是普通居处,所以这近处的宅子再贵也贵不到哪去,但她没拦宋爹给师祖多送银子,主要也是怕她一个料不准,让老人家难办。
这厢他们一家五口带着家里新来的师爷一进城就直奔刘家井,到了地方,宋韧就带着他先生原来的学生,他得叫一声师兄的师爷去跟当地居住的人家打听消息去了。
宋家不是没想过要从青州买仆人上京,就是宋老太太也想过把身边的小红送到宋小五身边使唤,但被宋小五拒了。宋家这光景,现在外面着风光,说起来还是节拘得很,宋韧在梧树为官虽说从当地的富绅手中拿了不少银子,但为了给梧树修路修渠和鼓励百姓开荒种田,花出去的也不少,到手的不多,把银子往燕都一送,腰兜就又空了,现在宋家最大的一笔银子,还是宋家小娘子从她祖母手里得的,所以宋员外郎要是不奋发图强的话,宋家在燕都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但此时宋韧满腔激情,精神抖擞,他感觉他离功成名已经不远。
宋小五最近对宋爹有点好,宋爹自我感觉良好得就算立马上战场也不怕,就知道她的麻弊起作用了。
宋张氏也因丈夫的精神百倍喜气洋洋,宋韧出去打听回来道午时就是正午院的敲钟放学之时,他这就去院给先生通报他们到来之事,她是恨不得也跟着去给老先生磕两个头,可惜她还要带着家人守着马车行李,不便前去,只得叮嘱他道“见到先生了,一定得替我们家给他行个大礼,还有要是见儿郎”
光说到儿郎两字,思念儿郎们多年的宋张氏眼睛已红,“好好替我他们,让他们放学了归家来。”
说着她忍不住抽噎不已。
宋小五这些年有些宠着她娘,在她来说,一个家有着一两个撑着门楣的就行,犯不着个个都跟牛鬼神蛇似地不好惹,尤其在他们宋家,她是希望他们个个都宠着她的这个娘,她娘在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但这是在外面,周遭还有好奇着他们这些外来人的当地人,她便拉了母亲的手,道“莫哭,等一会他们就归了。”
“是了。”张氏也知轻重,忙擦了眼泪。
宋韧她慌不忙地忙擦眼泪,心中也是心疼。他也想儿子,心中也酸涩,只是他是一家之主,都快四旬之人了,哪能把心中情绪都说道出来,妻子就是他的心,他感情的另一个窗口,这厢他怜惜地着她,不着痕迹地轻握了下她的手,道“莫哭,我这就去把他们带回来,你且等着就是。”
“诶”丈夫的温言让张氏脆脆地应了一声,着他的脸红了些许。
宋韧尤为喜欢她这等模样,但这不是他们夫妇能诉衷肠的地方,他朝娘子一笑,又朝小娘子去,见她朝他干脆利落地一点头,就带着师爷转身去往了院。
这厢宋韧他们到院的大门时恰逢及时,院正逢正午下课歇休之时,经人一通报,不多时就有人来请他们进门了,走到半途,就见一六七旬老者在对面半躬着腰,着地上急步蹒跚而来。
他并没有到他们,宋韧却一眼出了那是他的先生,他快步而去,没想,比他更快的是他身边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