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油精贵,吃油要么用筷子点一点到菜里,要么是拿红绳系枚铜钱吊油壶里,煮菜时拿铜钱在锅里过一下,沾点油星。
这枚吊油钱非急需用钱,一般是不动的。大姨母这是真拿沈家当至亲才会将这枚钱也拿来。
原主留下的感情影响,沈冬素心中满满的感动,亲戚并非都像二叔一家那般的。
说话间就见一个约摸十七、八岁,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少年。
裤子挽到膝盖上面,赤着脚,一手提鞋一手提着两条鲫鱼。
喜滋滋地从河堤下爬上来:“娘,这野鱼太小卖不出钱,给姨父补身子……”
待看到沈冬素,顿时大喜过望,两脚互蹬着把裤脚扒拉下来,啦哒两声把湿鞋穿上,还理理挂着水草的头发:
“小素妹妹你来接我们啊!瞧,哥给你抓了鱼。”
这少年正是大姨母家的表哥,姓余名大鱼,大姨爹取名法是,生孩子那天家里有什么吃食就取什么名。
生大表哥家里刚好抓了条大鱼,就叫大鱼。
生大表姐家里正收麦,就叫大麦。
生二表姐家里正剥莲蓬,就叫大莲。二表姐很庆幸,自己没叫大蓬。
待看到甲十八,余大鱼本能地将妹妹和母亲护在身后,小声问沈冬素:
“这人是你们庄上的?”
沈冬素笑道:“是我哥的朋友,来我家坐客的。”
甲十八哼了两声,算是默认。也不多言,默默地跟在三人身后。
大鱼话多,沿路说个不停,中途突然拉沈冬素到一旁,谨防被母亲听到,小声问:
“我听说了,你娘要把你许给傻子是不是?”
沈冬素忙摇头:“不是的,我哥筹到钱了,那事不必再提。”
大鱼突然脸红,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哪个,哪个小素,你要愿意,我……”
就在这时,一阵吵闹声传来,声音之大,完全盖过大鱼的音量,也打断了他的话。
沈冬素倾耳一听,脸色大变:
“是我家!我奶和我叔来我家闹事了!”说完她提起裙子就往家里跑。
大姨母急道:“大鱼快跟上。”
此时破旧的沈家牛棚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头发半白的妇人正在门前打滚撒泼,哭天骂地地嚎着:
“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大奸心这么重,这是逼你兄弟去死啊!”
你那十两银子我们又不全要,我好歹是你娘,分一半总成吧!
你弟媳等着五两银子救命,你怎么就这么奸?
难道你非让你兄弟也去卖身为奴不成?
你好狠的心啊!你三岁我进你沈家门,把你养到娶妻生子,不是亲娘胜似亲娘,你就是这么对老子娘的?
明个我去官府告你,你个不孝的东西啊!”
另一个高颧骨,吊梢眉的年轻妇人,捂着肚子在牛棚前呻吟:
“哎哟,我要痛死了,大哥大嫂,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我痛死在这里?
我肚子里揣的可是你老沈家的种呢!你这样会遭天谴的!
活该你断了腿,儿子去当奴才!
活该你生个天煞命的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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