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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他朝那衙役暗中使了个眼色,那验粮的衙役便道:“谷平少米,且混有少量杂稻,成色不足,需另补一斗。”
验粮的衙役话音刚落,谢石头就急了,争辩道:“大人可是瞧错了,这谷子草民在家可是仔细筛选了的,哪里有什么杂稻?”
见他争辩,那衙役立刻眼一瞪,逼上前来,蛮横道:“是你验粮还是我验粮?你们这些刁民最爱的就是偷奸耍滑,此刻用这下等的稻谷来欺瞒官府还敢狡辩,你可是想蹲大牢!”
谢石头仍旧不服,谢正却知道不妙,立刻上前一步拉住这个堂弟,又朝那税吏道:“大人息怒,我这族弟向来莽撞,非是有意对大人无礼。”
那税吏本就是瞧着平顶村今年收成不错,家家交上来的粮都颗粒饱满,是上等的储粮,所以才想扣下一些,既讨好了县令又肥了自己的腰包。
再加上刚才谢正给的好处也不算多,所以他只抬手放过了前头那些,可要他放过整个平顶村的人,那点钱肯定是不够的。
“既是你族弟,那你就该好好教教他规矩,来向官府纳粮竟然也敢耍小心思,这也就是我宽宏,否则就是以此治你这族弟的罪他也是咎由自取!”
话中满满都是威胁,同时谢正也听懂了,这税吏是打定主意还要盘剥一层,若有抵抗,他便要罗织罪名让人下狱。
而一个家中的壮劳力若是坐了牢,后果只会更惨,因为要想把人捞出来,那要花的银子只会更多。
于是他脸上勉强浮起笑,对着税吏道:“大人说的是,我回去定好好开导他,大人处事公正,便如实记录即可。”
对于他的识时务,税吏很满意,点了点头,在文簿上记下了谢良臣家的交税情况:谷九斗,麦三斗。
明明是一石零两升,共十斗二升的谷子,生生被扣去了一斗二升,麦子也被扣去了一升,谢石头恼对方克扣太过,还想再争,谢安先从后头揪住了他的耳朵,将人带离了队伍。
后头平顶村的人大多也都是按着这个数被扣了税粮,而且有前头税吏威胁下狱的事在前头,这次根本无人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将税粮担进了衙门的库房。
“爹,你为什么要拦着我!”谢石头此刻全没有之前的害怕,心中只剩不忿。
原本还想着今年收成不错,加上小女儿出生,家里虽是多了口人,但过年时总能多买些年货回来。
哪成想,这新来的县官竟这么狠,贪得比前任多多了!
而且刚才那轿子可是往县后街去的,县后街是什么地方?那是妓院红楼开遍的地儿,这狗官青天白日的就去逛窑子,属实是荒唐得紧!
谢安见儿子仍没反应过来,干脆下手拍了他头一下,低声斥道:“你既知道对方不是个好的,你还非要撞上去,怎的,嫌命长是不是?”
说着他看了眼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谢良臣,道:“你儿子可才几岁,要是你真下了大牢,我看也不必找人来捞你,与其到时倾家荡产,一家人饿死,还不如留个根。”
那边纳粮重新走上了正轨,谢正也没再继续看着,而是走到这边,也劝谢石头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咱们既然没得靠山,那也只能舍财保平安,石头你看开些吧。”
谢石头看了看那些身披甲胄,手拿□□,腰跨朴刀的县衙兵丁,终究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认了命。
这边几人灰心丧气,而从始至终目睹全程的谢良臣,则是把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丢掉了。
什么富商巨贾,在这样的朝代里,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再多的身家也根本不值一提。
等全村的人交完粮,此时距离城门关闭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众人本就因着多交的粮税肉痛不已,此刻更是归心似箭,急急的朝城外赶。
因着是返程,谢正也不必再领着大家,再说虽大多数人都急于赶回去,可也有人想回去前买点东西,所以便不再统一安排。
虽是如此,谢家两房却是一起上的路。
谢良臣背着背篼跟在后头,这次他不再看粮店和货栈了,而是留意起书肆来。
从县衙出来后不久,他就见到了好几家看似卖书画的店铺,不过每次他想仔细看看,都因为前头谢平他们脚程太快而他腿太短,所以在追赶时只能一晃而过。
眼见这快到城门边了,前头的谢安却突然停了下来。
“大哥,你说要供狗剩读书,得准备些什么东西?要买什么书?”
谢平停下步子,转头看向自己的二弟,见他目光牢牢盯着街边一家小书店,欣慰他终于想通了。
捋着胡子笑道:“开蒙的书还有正儿以前考试时用的书都还在,你也不用给狗剩买,只要裁些纸来,到时候抄录一份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