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的时节,是大魏百姓最难过的时候。
平时辛苦一年耕种出来的粮食,要给官府上交3成,再给地主上交4成,还得拿出一两成拉到官府或者私人粮铺,换成铜钱来购买生活用品和其他东西。
这么一来,自家能留下来的粮食就不多了,要是赶上好年月,还能勉强撑到下一年。若是像北海府这样刚经历完战争的,就只能挖野菜摘野果,抓蛤蟆捕兔子,混着粮食勉强度日了。
但山贼可不会管你难不难,他们也要吃饭。而且一到冬天,他们下山的次数比天暖时更加频繁。
闹得大了,官府就派兵上山围剿,说是围剿,实际上就是在山里官道上溜达一圈,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因为山贼本就难以铲除,他们占据地利,熟悉山林不说。费力灭了这处,其他地方又会多出好几股,如果能解决也就不会拖到现在了。再加上现在朝堂波谲诡异,地方兵荒马乱,军队是用来保卫城池的,也是一些人的政治资本,不可能轻易损耗。
山贼们最多就抢抢乡下村镇,只要不冲进县城或者郡城造反,就先这样吧,再苦一苦老百姓,等朝廷平定了乱贼,立刻就回头收拾这些家伙。
所以,摆在老百姓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任由山贼劫掠全家饿死,要么也上山当山贼,打不过就加入。
凌晨选择了第三条路——组织乡勇,团结抵抗。
这让那些老实本分的人免于成为山贼预备军,也让他们瞧见了活下去的法子,各地乡村纷纷效仿,府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救人家,难道还不让人家自救?
官府……其实也难呐!
要知道,寿春府和汝南府已经出现好几处农民起义了,没办法,真活不下去了呀!
可是朝廷钱粮紧张,兵马又宝贵,要留着对付叛军、晋国这些大敌,没有多余的力量、也没有时间去组织剿灭这些层出不穷的癣疥之疾,只能让地方自己想办法。
整个大魏,从上到下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放权,这个举动很危险,会从根本上动摇统治基础,相当于饮鸩止渴。但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时局无法安定下来,山贼就有生存土壤,流民造反也只是时间问题,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家都在咬牙硬撑着。
……
天空中雪花飘落,小晴握着扫帚,穿着厚厚的深红色袄子在院子里扫雪,凌晨站在正房廊下,耐心听着袁小狗汇报工作。
“我们和刘家庄的商队被青龙寨的闫改之扣住了,他让人送来书信,要粮食100袋,布匹、木炭、火油、蔬菜、肉食5车,说是10日内凑不齐,就去山下收尸。”
凌晨点点头,吩咐道:“你去凑齐他要的东西,另外再从小晴那里支300两银子,我要亲自上山去。”
袁小狗担忧的看向凌晨:“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我是去送礼的,盗亦有道,他敢扣我,往后谁还找他赎人?这个冬天他不想过了?”
袁小狗皱眉说道:“这帮人丧尽天良,万一脑子一昏不讲道理……”
凌晨双手缩在袖筒里,口吐白气:“那就把你的本部带上吧~”
“是。”
山路难行,凌晨带着苦训了4个月的手下们,推着牛车,各个腰间挎着铁刀,背上背着弓矢箭筒,费力的在雪地里行走,走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来到青龙寨外。
只听得一声哨子响,寨门大开,一个满脸胡茬,头戴狗尾帽,身着狐皮袄,手握钢铁叉,腰悬九环刀的壮汉带着一群喽啰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还押着十几个凌记粮铺和刘家庄的伙计。
“哈哈哈哈!早就听说凌相公为人仗义,一表人才,今天看到真人,果然名不虚传!相公的威名,某也略闻一二,嗐!说起来都是误会,手下这帮蠢货不识好赖,竟将相公的人请上山来,某已经教训过他们了,这人,相公接回去,之前胡乱说的话,相公莫要当真。”
凌晨骑在马上,认真听这大汉一本正经的说完瞎话后,轻笑一声说道:
“我猜也是误会了,闫大当家消息灵通,怎会不知道我凌某的作风。不过事儿既然已经出了,咱们也算时不打不相识。闫大当家要的东西我都备齐了,另外还有300两纹银,权当是我给兄弟们过冬的一点心意。”
闫改之粗矿的脸上表情微僵,随即哈哈笑道:“这是做什么?快快拿回去,凌相公折煞我了,某可不想落得个王灯子那般下场。”
“哎——此言差矣!”凌晨挥手打断闫改之:
“兄弟我也知道山上艰难,东西既然带来了,就没有再拉回去的道理,就当交个朋友了,往后这条路上还得大当家的多多照应,大当家要是不收,就是瞧不上凌某,不认这个朋友了。”
闫改之粗眉一皱,眉眼一低,又抬起来。
“既然相公这么说,某就惶恐收下了,你放心,往后你凌家的车队进山,要是有人敢阻扰,我姓闫的第一个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