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转念又道:“少女怀春,少年思艾,帝王将相、才子佳人。”
对于自家老爷同皇上近年不太和睦的事情,额尔赫还是知道的,于是硬着头皮问道:“那是不是要跟二小姐提醒一声?让她莫要接近万岁爷?”
“不,不需要提醒。她喜欢跟谁玩儿,就让她跟谁玩儿。我鳌拜的女儿配得起天下最好的男儿。”况且他也不认为康熙就最好,只不过身份尊贵些。“提防和兜底,是我这个做阿玛该做的事情。我的挽月,我的乐薇、达福,只需要无忧无虑就好。”
听闻此话,额尔赫的心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张月光下苍白倔强的脸庞,顿觉悲凉。
鳌拜向额尔赫瞥了一眼,冷不丁地叮嘱了一句:“让大小姐多散散心,少想些有的没的。”
很少听到中堂主动提起大小姐,额尔赫不免惊诧:“是。”
“你去吧。”
额尔赫退出了书房,皎洁的月光撒在地砖上,鳌拜展开了一幅画,画上是大漠连天的黄草地,一名男子牵着枣红鬃毛的马,马背上坐着一位美丽的姑娘。长满了老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画像,“念秋,你生在南地,从未见过北方,从我的描述中画出了北地的风光。如今你不在了,我也老了,所幸咱们的女儿还在,有机会我一定带她替你看看这大好河山。你放心,我会拼我的老命保护好她。”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失眠。
南星替挽月早早铺好了床,这薄被的柔软,简直如掉进了棉花堆里,触摸之下却又如冰丝一般凉凉的,夏天盖一点不热。凉席也是绸缎包着的软席,上面是百蝶戏花丛的图案。
挽月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阿林嬷嬷给她拆掉头发上的珠花簪钗,阿林边拆便跟忍冬指点:“从明儿个起,二小姐就不能再梳汉女的发式了,得梳旗头。按理说应当给二小姐院子里拨一个会梳旗人发式的丫头来,但二小姐说你梳头好看,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我也就不再另外挑人,你学着点儿吧。”
忍冬连连点头,仔仔细细地听着阿林嬷嬷叮嘱。
挽月对面的床上,乐薇穿了一件桃红色的寝衣,正盘腿坐着。吃完饭开始,这个小姑娘便缠着挽月不放,非要今天晚上同她一起睡。挽月哭笑不得,她下午怎么说来着?这个家里都是社牛,除了她自己。不过她倒不讨厌乐薇,虽有些黏人,却目光真诚,并不热情得假惺惺。
好在床也是真的大,大得能并排躺下四个人,放下床帐简直就是一个小房间。
两个人嬉闹了一阵,又各自用了一块牛乳糕,喝了清茶漱口,方双双躺下。待丫鬟嬷嬷们都出去了,只留下碧纱橱外值夜的南星。乐薇乌溜溜的眼珠狡黠地转转,翻过身来,同挽月面对面,小声说道:“对不起啊小姑姑,其实我今晚是故意坚持来跟你睡的。”
这倒是让挽月属实没想到。古人睡觉早,这才酉时不到,放在现代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她是怎么也睡不着的,索性同乐薇小声说起了话。
“那是为什么呀?”
“我额娘白天去我小姨家了,噢,我小姨嫁的是钮祜禄遏必隆的小儿子,她的公公和我爷爷一样是辅政大臣。”
挽月似懂非懂点点头,“亲上加亲,挺好啊,那和你跟我睡有什么关系?”
“好什么呀?已经加了一层亲了,她们现在还要再加一层,让我嫁给我表哥阿里琨!”乐薇说得义愤填膺,旋即懊恼又无奈地哀嚎了一声,捂着脸仰面躺下了,“您不知道,阿里琨长得肥头大耳,年纪轻轻那肚子比我阿玛都大。偏生我那小姨妈还一副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儿郎,配个仙女都绰绰有余。什么谁家的女儿又懂管事理家,又会琴棋书画,她都给拒了,就看上我了,只因我是她姐姐的孩子。”说到这里,乐薇气呼呼地坐了起来,小嘴也噘了起来:
“你说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她!我是没人要了,还是嫁不出去了?就非得死皮赖脸地嫁给她们家?”
挽月手肘撑着脸,饶有兴致地听着:“哦,怪不得吃完饭你非要挽着我胳膊再三坚持来跟我睡,你额娘还劝你不要过来。原来你是怕今晚被逼婚啊!”
乐薇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她每回从那边走完亲戚回来,都会同我唠叨上一番,什么女儿大了,该说亲了,赛林多好知根知底。我耳朵都出茧子了,烦死了!”
挽月在心里感慨:看来不论在哪个时代,催婚都是中华民族父母的传统做法。“那这个阿里琨到底人怎么样?毕竟人不可貌相啊!”
乐薇纠结着啧啧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想了想,“也不算是个坏人,比起京中很多八旗子弟吃喝赌逛青楼的,不算很纨绔。就是……从很小时候开始,就喜欢跟在我身后面,妹妹长、妹妹短,一点主见都没有,还特别听他额娘的话!”
挽月心中了然:“那你怎么不把这些想法同你阿玛额娘说呢?”
乐薇垂下眸子,“阿玛不管内宅事,大多听我额娘的。在我额娘眼中,我又笨又不会应酬交际,相貌也普通,什么都比不上别人家的女儿。她喜欢嘴甜机灵会来事儿的。”
挽月想起今晚家宴,温哲的儿媳——达福的夫人雅琪,那也是个清高娴静的姑娘,温哲似乎也很不是待见。她以前听过一个有一丝的现象描述,说做婆婆的往往中意和她自己比较像的儿媳,而儿子却往往找个同自己娘相反性格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