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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处在极大的惊吓中,话说得颠三倒四,到最后便只是哽咽地重复地问纪随安在哪里,说想见他。
无论对面的人表现得情绪多么激烈,纪随安始终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如同在观看一场喜剧,只不过这场剧因为演员的演技和剧本都太过拙劣而无法引人发笑。
“随安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哪,你来接我……”
“魏暮。”纪随安终于开了口,声音很淡,说出的话却冷酷,“你在装什么疯?”
对面的人颤抖的话音猛地一停,愣愣地问:“什么?”
“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随安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魏暮的话几乎哆嗦得不成调,纪随安的语气却越发从容,他甚至笑了一下,只不过笑意只浮在嘴角处,丝毫未达眼底,反而显得更加冷漠:“怎么,难不成你想说,你失忆了?”
“失忆”两字落下,一时之间,电话里外只能听到雨声。
许久,魏暮像是才终于能够呼吸,喘息声零零碎碎,抖得厉害:“我、我不知道,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但我真的不知道……”
他听起来已经濒临崩溃,纪随安却仍不肯收回他往上添稻草的手,淡声道:“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对面倏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你、你在说什么?”对面的人喃喃道,而后声音越来越大,如同在粗糙的沙砾中磨过一般嘶哑,“你在胡说什么,怎么可能……”
荒唐。纪随安在心里想,魏暮荒唐,他自己也荒唐,本就不该接这个电话。
“你出轨了,所以我们就分手了。”
“不可能!”魏暮抖着嗓子喊,“我要、我要见你。”
纪随安没再继续听他胡言乱语,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天空愈发晦暗,雨也下得大了些,但还不够,还有更大的雨正在云层之中酝酿,等着闪电惊雷为其造势开路,瓢泼而下。
纪随安盯着窗户上扭曲着流下的雨水痕迹有些出神,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雨天,过去的五年却在这场雨中压缩成一张薄薄的纸,被两个电话轻而易举地刺破。
他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在魏暮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便被他掐断了,手上的动作几乎快过了脑中的思考,魏暮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那两个字却如同一条有灵性的布,在挂断电话之后也仍无形地绕着他奔走,将他越缠越紧,无法挣脱。
接下来的铃声执着地响了将近半个小时,纪随安没去接,却也没去挂,任由它响着。他的头脑实际上很清醒,甚至在思及过去的时候心底里也算得上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当魏暮这个名字再次被拉到眼前,他的四肢忽然就像是被泡进了水里,浮着一层难以摆脱的倦怠,只能清醒地看着他自己失态。
﹡
与学校的合作谈得很顺利。
纪随安大学时主修生物学,硕士毕业后便创立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主打医药产品与医疗器械。随着近几年公司业务壮大成熟,一切都走上正轨,他便想将重心转移到科技研发,与高校之间合作成立研究所,首选高校便是他的母校T大。
一场谈判尽可能地做到了宾主尽欢,会议室再从里面打开时,窗外夜色已起,原本有些绵绵的雨也在不知何时变得如注,即便站在楼里也能听到外面的喧嚣。
送学校的负责人离开后,纪随安回了办公室,关上门将自己扔到椅子上。房间里没开灯,他坐在昏暗中,抬手扯松了些领带,而后仰头靠上身后的椅背,闭上了眼,显出几分倦色来。几个小时的会议并不足以令平时的他感到疲倦,更何况是在推进一件他一直以来想干的事情,过程也算顺利,但他就是觉得前所未有地累,连惊喜都被冲淡了下去。
周围越发昏暗,外面已经彻底入了夜,纪随安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原本安稳的身体猛地一僵,纪随安睁开眼,看到屏幕上亮着的“杨逢”二字才放松下来。
他拿起手机,杨逢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传过来:“今天和学校谈合作了,怎么样,顺利吗?”
“挺好的。”
“那看来是真不错了,等兄弟过几天回去了必须得给你摆场酒庆贺庆贺。”
纪随安笑了一下,没搭话。
“专门给你摆酒的话,你到时候可不能跟以前一样不来啊,我跟你讲,我在这边穷乡僻壤的,连个能出去找乐子的地方都没有,可馋死我了……”
杨逢话多,没人理一个人也能咧咧一堆,然而几句之后,他突然啧了一声,问纪随安:“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