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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暮用力地咬了咬牙,试图把喉间的哽咽逼退回去,表现得正常一些,以免纪随安听出来了觉得担心。
“随安……”
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电话便被对面掐断了。
魏暮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抖着手指立马将电话重新拨打过去,却只剩了漫长得仿佛没有止境的电子提示音。
他发疯了般一遍又一遍地挂断、重拨,却始终没有人再接听起来。旁边的男人或是都有些被他吓到了,在旁边看了半天,小声安慰道:“你别急,可能是这儿的信号不好……”
不知重新拨出了多少次之后,魏暮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视线落在了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的踝骨处。窗外在下雨,即便是白天,房间里也不甚明亮,却足以令他看清那道扭曲的疤痕。那并不是新伤,看起来早已愈合,不知是什么时候添的。
魏暮愣愣地放下手机,伸手将衣袖往上扯了些,随着他的动作,那道疤痕也显露出更多,像是一条无止境的线,长长地延伸进衣袖深处。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害怕起来,猛地将袖子扯下来,又将那道疤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他心里模糊地升起一丝念头,那念头如此荒诞,以至于他连问出的时候都觉得有些羞愧。
他看向身边的男人,问:“大哥,现在是哪一年?”
那男人被他问懵了,下意识地去看门后边挂着的日历挂画,魏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上面印着的年份数字,他的眼前忽然有些发晕,就在满脑子的嗡鸣声中,旁边大哥的声音也清晰地扎了进来,说出了那个与他记忆中的年份错开五年的数字。
魏暮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的夏天,他刚刚大学毕业,找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是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大企业,纪随安则被保送了本校研究生,继续攻读生物学专业。他们在离学校和魏暮单位都差不多远的地方租了套房子,两人布置了很久,搬进去的第一天纪随安便和他去花市买了很多盆栽与花种子,说要把阳台也布置起来……
然后呢?
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向日葵,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照射进来,洒了坐在餐桌边的纪随安一身,他抬起头,眉间微微蹙着,嫌魏暮不吃早餐,问他走那么早干什么。魏暮穿好外套,即便赶时间还是转身回来,绕到餐桌边上,低身浅浅地碰了一下纪随安的嘴唇,声音轻快地笑着解释:“今天总公司的老板要来,我得早去准备,晚上我尽量早点回来啊。”
纪随安这才松了眉头,魏暮在门口笑着和他道别,说:“我走啦。”
他打开了门,外面是刺目的混沌白光,他走进去,却不知走进了哪里。往后的事情魏暮都记不清了,像是一条连续的线突然被斩断,中间掺了一长串的空白,再次被接上,就是他今早在这陌生的山村小屋里醒来之后的事了。
旁边的男人接连喊了他好几声,魏暮才回了些神。
透过打开的门能看到远处峭拔险峻的群山,重重雨雾遮绕下显出青黑的颜色。
他扶着墙下了床,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站起身来,冲那男人道:“我一个人出去待会儿可以吗?”
“外面在下雨……”
魏暮摇了摇头:“没关系。”他又说了一句:“谢谢你。”
男人没再劝他,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走了出去。雨水很快便将他兜头打湿,他却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踩着泥踉跄向前走去,最后在一处断崖前停下,抱着头蹲了下来。
他的脑子里乱极了,埋头藏在两只手臂圈起的密闭空间里,努力地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纪随安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他为什么会到这个山里来?他真的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吗?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子里乱撞,他头疼得几乎抬不起来,不知道就这样蹲了多久,那个男人大喊着朝他跑过来,说:“接通了接通了,信号好了。”
魏暮几乎是一把将电话抢了过来,急切地喊了一声“随安”,那边没动静,却也没挂断。
他几乎想要放声大哭一场,喘息急乱得要盖住他语无伦次的话,却像是终于抓到根救命稻草般不肯放,一刻也不停地将恐惧慌乱地往外倒。
然而他的恐惧未等稍有缓解,便在纪随安开口的第一句话里窜至顶峰,几乎将他的脑髓直直穿透。
纪随安说,魏暮你在装什么疯?
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你出轨了。
纪随安在说什么,魏暮茫然地想,电话打错了吗?
纪随安说的那个人是他吗?他又是谁?他真的是魏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