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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在沉默了一会之后,伯爵慢慢地念出我的名字,“弗—朗—凯—蒙,这个名字,你和符腾堡那位大公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大公的风流名声传播得如此之远,连远在万里之外的新大陆都知道了他的名号,我心里暗暗腹诽了一下,但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回答:“您的见识和大陆一样广阔,大人,如您所见到的,对一个国家的子民而言,国王就是他们的父亲。”
伯爵俯视着我。
“私、生、子。”
即使说出这个刺耳的词语的时候,埃尔维斯伯爵依然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那语气,与其说是我成长路上常见的所谓“正派人”们那种基于宗教和道德上的审判与轻蔑,不如说只是他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
就像我那些同样有着“弗朗凯蒙”这个中间名,姓着各种各样的姓氏的同父异母兄弟一样,在路德维希斯堡,所有贵族都知道我们的身份,他们会在私底下以不屑的口吻谈论着我们的存在,有些自恃家族历史和高贵血统的老古板甚至看到我们都会转过头去,但总的来说,从来没有人胆敢当着我们的面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大人,君主的权力来自于神,他们是主在人间的化身,他们的意志就是主的意志,有什么比他们的命令更加重要的呢?为国王效力没有什么可丢人的。”
下位者为上位者分忧天经地义,这个分忧自然包括了在必要的时候迎娶他们的情妇来给予私生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姓氏,只要得到的利益足够,婚后放弃身为丈夫的所有权力都可以——这在上流社会中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就算我自己就是这样的出身,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符腾堡公爵会把他的私生子们塞进雇佣给大不列颠王国的雇佣军里当军官,价格也比普通的士兵要高出不少,所以,你是跟随英国雇佣军团来的——在那里你的职位是什么?”
面对这个直击症结所在的问题,我整个人都噎了一下。
“大人,我得到的职务是中校,但是这个身份的获得并不是我所愿意的。事实上,不管是大公还是我身边亲密的人们都不知道我来到了新大陆,如果他们想要得知我的任何一点消息,都只能仰赖于您的恩典。”
“路德维希,这才是伊恩这么对待你的真正原因。”
我俯下身去,将额头贴到地毯上。
“大人,因为这个我无法拒绝的中校身份,我遭受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灾难,承蒙主的恩典能够遇到您,我斗胆向您请求您的恩典。如果您愿意将您的怜悯赐予一个因为种种不幸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的可怜人,允许他回到他的君王的土地和庇护之下,以埃德蒙家族历代先祖的英名起誓,我愿意将埃德蒙家族最珍贵的宝物奉献给您,而所有的贵族都会对您的慷慨仁慈交口称赞。”
如果一个贵族在战争之中被俘虏,只要俘获他的人不想杀掉他,那么处理的方法也无非索要赎金或者直接放走而已,前者收获金钱,后者收获好名声,而秘密交纳赎金的做法能同时得到金钱和慷慨的好名声,这是我能够表现出的最大诚意。
在经历了仿佛末日审判般漫长的等待后,埃尔维斯伯爵走到我身边。
“抬起头来。”
摇曳的烛光之下,伯爵被拖长的影子如同巨大的海怪一般,完全笼罩了伏在地上的我。
“我允许你的请求,但是,”伯爵凝视着我,弯下腰来伸手勾住了我的下巴,大拇指以一种狎昵的力道慢慢抚过我的脸颊,“在新泽西的回音到来之前,你必须先付出你承诺的代价。”
过度的震惊让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以至于在他的手转而伸向我衣领上的扣子的时候,我才终于反应过来。
“大人!”也顾不得什么身份高低之分了,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大人,我,我是个男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已经表明了你的身份。”埃尔维斯伯爵依然是那种平静至极的语气,仿佛他准备做的不是一件违背宗教信仰的禁忌之事,而只是喝一杯咖啡那样的小事:“还是说,在刚刚许下承诺之后,你就想要毁约?”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只要得到埃尔维斯伯爵的恩准和帮助,我就能离开新大陆回到欧罗巴,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赎金、珠宝或者庄园,事实上我甚至已经计划好了在付出大笔赎金之后,埃德蒙家族立刻就要面临的财政危机该如何解决——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要付出的赎金里,竟然要包括我自己?
“大人,我愿意献出家族所有的金银财宝来换取个人的自由,但是这里并不包含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