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珣眼睛里看上去有什么要碎掉了:“你怎么这样?我今天回家看到你回来本来还挺高兴的——我在外面受了委屈,本来想抱着你哭的,连礼物都买好了——”他的眼泪扑簌往下掉:“说什么‘无所谓’,怎么可能?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忍受你一点点的厌烦——偏偏还要对我说这种话!”周清强迫自己心硬下来:“那你就不要时不时就在我面前跃跃欲试讲些有的没的。”“还有。”他还是拽了几张纸递给许慎珣:“我打算去考残疾人专用的驾照。”许慎珣拿纸在脸上擦眼泪,胡乱抹了下,像小花猫,周清想。他沉默半响,才低声道:“好。目的已经达到。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周清还是有些心软,他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带着些警告意味:“可以了,差不多了。”许慎珣看上去慢慢从刚才那股情绪中冷静了下来,他接过周清递给他的杯子,喝了半杯之后,缓缓问:“周清,是有其他人跟你说了什么吗?”“你知道,我只是觉得很突然。”许慎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一开始就是这样通知的语气,突然要考驾照什么的……甚至不是商量,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因为朋友建议决定去考驾照好像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话到嘴边却突然拐了个弯。周清自然而然道:“没有,是我觉得自己开车上班更方便。”他把那个名字咽了下去——在回答的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周清突然不想让魏赫的名字在这种时候出现。他撒谎了。doki“我去上班了。”周清对着门口的人说。虽然风波不断,但后续处理团队已经在跟进,所以许慎珣仍然处在他的假期中。他穿着居家毛衣头发乱糟糟地站在那,眼巴巴地看着周清:“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米奇过来在周清脚下蹭了蹭,周清摸了摸它的头,对许慎珣说:“我会早点回来的。”许慎珣走过来拉住他的手,闷闷道:“上班就上班,你不许跟别人走的太近……尤其是那个魏赫。”周清笑起来:“怎么变成这样了?”他点了点许慎珣的胸口,揶揄道:“之前不是一直一副除了你我不可能看上别人的样子吗?许影帝,你的自信呢?”许慎珣把他往怀里勒得更紧了些,周清从那股力道中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从抱着他的那个人身上传来的。他本以为自己会像以前一样听到许慎珣理所当然地说一些混账话,然而反常的,这人什么都没说。周清有点疑惑,他想要从那个怀抱中抬起头,却被人用力按了回去。许慎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我再抱一会。”过了好一会,许慎珣才放开他。周清有些莫名,他整理了下被弄乱的围巾:“这么舍不得我?晚上回来给你带烤鸡腿。”许慎珣十几岁的时候长身体,吃过晚饭没多久又会饿。周清那个时候为了攒钱跟女朋友出去约会在给人做兼职,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带点夜宵回来。“不是因为这个。”许慎珣神色平淡:“那家伙最近估计会有自己的麻烦要解决,你离他远点,省的被殃及——别这么看我,这次可不是我造成的。”周清一直到片场还在想这件事。他问许慎珣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那人却对他说“你该走了”干脆了当的关上了门。周清站在自家门口冷静地想,下次再这么说话说一半,就应该把他关到屋子里揍到全吐出来为止。周清下车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辆银色的迈凯伦。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自从上个月起,这人隔三差五就会换辆跑车,都是造型引擎价格让普通人望而却步的那种夸张的骚包款式。之前魏赫也会换车开,但没有这么勤,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简直像孔雀开屏一样。周清心里吐槽,腿却很诚实地走了过去。没办法,一个月前他刚刚在杂志上看到这款,记忆犹新。他敲了敲车窗。玻璃被降了下来,魏赫戴着墨镜,语气骄矜:“有事快说,我还要去泊车。”周清:“是在等什么人吗?我看你停在这里挺久了,所以才过来问下——车不错。”“对,我在等我助理。”魏赫回答道。他上下打量了下周清,像是施恩那样说道:“难得有个这么识货的,正好我晚上有空,要一起去兜下风吗?”我好像只是说了车不错吧,周清想。他摇摇头:“家里人放假了,这几天我都要早回家。”魏赫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那算了——别挡道。”魏赫冷冷地说,把玻璃升了起来。周清拦住他:“你不是在等助理吗?”“我现在不想等了不行吗?”魏赫怒气冲冲道:“关你什么事?”周清有些疑惑:“你生气了?为什么?”魏赫:“我没有生气。”周清忽然反应了过来:“如果是因为我拒绝你这回事——抱歉,最近实在脱不开身,空的时候要去练车准备考驾照。”魏赫猛地抬起头。“之后应该会有我自己的车。”周清笑着说:“到时候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载你去吃饭。怎么样,愿意成为第一个坐我副驾驶的人吗?”魏赫唔了一声。他用食指推了推根本没往下掉的墨镜,手摸了下方向盘又收了回来搭在一旁,半响才装模作样地挤出来一句:“你对象不介意吗?”意识到不对,他赶紧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不是我,是听化妆的那几个小姑娘说的,副驾驶很讲究之类的,我是不在意这些,我怕有的人会介意。”
你坐导演那个老头车副驾的时候,也是理所应当把人当成司机,也没看你问一句导演老婆怎么想啊。周清心里想着,面上微笑道:“没关系的,只要不让他知道就好了。”当天魏赫的戏份不多。他晃悠了几下晃到了周清身边,周清正拿着笔在pad上改一些东西,见他过来也不抬头,只随手一指:“来参观的广告商送的饮料。”魏赫往那边看了一眼,兴趣缺缺道:“这么甜?我才不喝。”“不是很甜吧。”周清写完了:“陆妍刚刚还让她的助理帮她热水烫一下,我记得她更不喜欢吃甜的。”魏赫挑起一边眉毛:“呦,对人家的口味这么清楚?”“上次聚餐的时候她自己说的。”周清已经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翻开新的一页开始写备注:“当时你正在忙着骂人,打电话让你经纪人帮你买水军反黑,因为有人在你的微博下面留言怀疑你的性取向——”“行了,我想起来了。”魏赫打断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喝饮料还要烫一下,这么麻烦还不如不喝。”“你可以不烫啊。”周清倒是很习惯跟他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了,反正朋友之间大多数时候聊的都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女孩子本身就比较怕冷,今天她要拍舞蹈汇演那场戏,这种天穿裙子本来就很难受的。”“她们不是有穿那个什么吗——保暖裤什么的,就是穿在裙子下面像没穿的裤子。”魏赫说。“丝袜不保暖的,”周清把需要修改的地方删除:“一撕就烂,这么薄的布料,穿上该冷还是冷。”“你怎么这么清楚,你穿过?”魏赫随口问。回答他的是一阵可疑的沉默。魏赫感觉自己冷到生锈的脑子缓缓转动起来,他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清。被看的人若无其事道:“今天中午吃什么?”“你等等——”魏赫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冒烟:“你真的?”“情侣之间有点小情趣很正常吧。”周清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耳朵:“为了搭配裙子——不是,唉,算了。”他一副放弃挣扎的样子。这简直是违背常理——这根本不正常——许慎珣就是个心理变态!魏赫的运维机器被愤怒冲刷过载,与此同时,有一些画面控制不住地浮现了上来。周清双眼含泪满面红晕地被压在黑色的床单上,脖颈上那颗痣衬得他肤白似雪。再往下,掀开短裙那一点布料,一把肥嫩的肉争先恐后地从紧绷破洞的丝袜中挤出来——简直太变态了!是同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魏赫。”有人在叫他。魏赫勉强将自己从想象中抽离出来,他说话的语气都粗了很多:“干什么?”“你家的事最近还好吗?”周清问。他想了许久,还是觉得许慎珣早上的话有点奇怪,但是他什么信息都不清楚,也不好贸然地去直接提醒魏赫,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打探一下消息。“能怎么样。”魏赫不以为然:“我爸组了个局想让我跟我哥握手言和。三十多岁的人了带着老婆孩子打亲情牌,恶心。”周清:“所以你拒绝了?”魏赫的眼神往旁边飘了一下,仿佛觉得下面的话很不好说似的。周清默默等了许久,才见他很不情愿地说:“我还回去了三成。”“但是我也不是白给的。”他立刻强调:“他也抵给了我一堆期权房子什么的,我的人帮我估了价,也不算非常赔了。”所以就还是赔的对吧。周清好奇道:“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不要说得好像我做了赔本生意一样。”魏赫像只被逆着撸毛的猫。周清拍了拍他的背表示安抚,没有再说什么。这下子魏赫更不舒服了,他别别扭扭了半天,还是说道:“我家其实从小就很奇怪,我爸妈对我也还算不错,虽然老是不在家,但吃的喝的也没亏待过我。只是总告诉我哥哥很难,让我对他好一点让着他一些。”“到了外公那,又总是听到外公在骂我妈傻。教育我哥哥跟我不是一个妈生的,要提防着点,多亲近下我爸。”魏赫说:“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拧巴,我也不知道应该听谁的,可能还是跟爸妈呆在一起的时间久,所以听爸妈的话多一些。”“所以其实一直到十几岁我都还挺想亲近他的。”魏赫神色淡淡:“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才发现你掏心掏肺地想讨好人家,觉得人家可怜,结果人家妈妈只是离婚了又不是死了,我没听进去外公的话,他倒是把他外公那边的话都听进去了。估计他也觉得家里的杂种总想靠近他挺恶心的吧。”周清不知道说什么。“在我七岁的时候,有一次我爸在美国,我妈不知道在跟她的那堆好姐妹忙什么。我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跟保姆走丢了,哇哇大哭的时候正好被他碰到,是他把我带回去的,还带我吃了顿饭。”魏赫顿了顿:“因为他很少理我,所以那一次我记了很久。”“就当是还他的了。”魏赫扬起下巴,摆出他一贯的那种盛气凌人的傲慢来:“我又没有老婆孩子要养,不差那一点钱。”周清在听的过程中情不自禁地蹙眉,他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只是为了那一顿饭吗?”魏赫嘴硬道:“当然不是,我都说了是因为我可怜他。”对自尊心强的人展现出来的同情几乎相当于羞辱。所以尽管周清很想摸摸他的毛毛,但还是只温柔的说:“没什么,那是你的钱,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主要还是我爸太烦人了。”魏赫像是怕他不信一样补充:“不这么做的话他天天让人给我打电话,烦得要死。我又不能跟他断绝关系,我是那种会被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的人吗?”你是,周清想。他用手撑着脸扭过头,自下而上地看着魏赫跟他开玩笑:“那真是感谢魏大少爷了,还看得上我这点小恩小惠,愿意跟我做朋友。”魏赫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憋了半天,才扭过头去含糊道:“不算什么小恩小惠,你这人还挺不错,挺招人喜欢的。”周清缓缓坐直身子,魏赫黑色碎发下的眼睛有些惊慌地往这边撇了一眼,他的脸红的惊人,他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找了个理由匆匆站起身走了。周清在那坐了许久,打开保温杯喝了口茶,心跳逐渐恢复了正常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