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觉得有趣。听了他这番话还能保持镇定跟他讨价还价的人,至今也就这么一个。
——这是朵带刺的香槟玫瑰。
片刻后,齐墨松开了手。金丝雀扇着翅膀飞回到兰溪羽身边,化为轻烟归入其体内。
“多谢长官。”兰溪羽微微颔首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齐墨阻拦道。
兰溪羽脚步一顿,扭头看向他。
齐墨用手指轻敲自己床榻的另一边:“过来。”
兰溪羽绕过床尾走到塌边,在他身旁躺下。柔顺的浅金发荡在兰溪羽耳边,一条手指粗细的发尾戴着银箍搭在肩膀上。
“你说你会唱歌,来唱首歌听听。”齐墨说。
兰溪羽看向齐墨,用手垫着头靠在床头软枕上:“长官想听什么?”
齐墨闭上眼,轻舒一口气:“随意。”
短暂思考后,兰溪羽开了口。
轻缓的歌声从左侧传来,透过齐墨的皮肤,将他混成一团的心绪和烦恼梳理清楚、熨烫平整,最终把他完全地容纳进柔美幻境中。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大概是一首摇篮曲。
……
炮火声、哭声、仓惶奔跑声。
他仰躺在四处充斥着刺鼻硫磺气味的硬土上,周身似是被车轮碾压过一般疼痛。他的视线模糊,喉咙中充斥着铁锈味儿,就连呼吸都像是条搁浅的鱼。
记忆混乱间,他恍惚看见一艘巨大的船舰掠过猩红天空,它横切过昏黄的日,遮蔽了仅有的光芒和温暖。他冷得打颤,牙齿碰在一起“咯咯”作响,皲裂的嘴唇中渗出血液。
他听见身边有人在哭。
“呜……哥哥,哥哥……”是小女孩儿抽噎的声音。
他想安慰妹妹不要再哭,但他连移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正在死去。
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可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具备思考恐怖的能力。他会像万千个陨落在战乱中的人们一样,化成天空上的星星。
星星……一颗漂亮的星星。
他在一片漆黑中,看见死神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空洞瞳孔。
蓦地,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他的脸上,有些痒。他艰难地把眼睛睁大,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那大概是一只金丝雀。它的口中衔着一小颗水球,紧接着水球被捅破,里面的液体顺着微张的口流入他的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