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男人又继续滔滔不绝,齐向然继续他的消消乐,并不禁在满屏的游戏特效中,许愿他以后碰上的舞客都是这种没心眼儿的愣头青,话多一点也没所谓,他反正又不听。
“说起来,你怎么会来做这个的?”
这时候一首老萨克斯曲响起来,或许是时机到了,气氛也成熟,男人就这么问出口了。
经典桥段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齐向然脸有哂意。
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男人动物性和社会性特征的两大矛盾表现。
一些道貌岸然之辈,嫖了婊子还要让婊子立牌坊;另一些人同情心泛滥自恃善解人意,看你一眼就脑补出一整部因为各种苦衷才不得已下海谋生的故事。
当然了,如果是他现在面前这种男人,估摸着多数会幻想跟对方来一场纯情的灵魂碰撞——俗称拍拖、谈恋爱。齐向然遇上过好几回。
果不其然,接着这人挺不好意思地说:“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其实不一定要做这行的……有没有想过找个对象?我的意思是,女孩子一个人在社会上打拼太辛苦了,有个男人帮衬着多好……你说对吧?”
这话一出来,齐向然就知道,这个男人身上的钱已经挣到头了,也懒得在手机上打字回答他这话。接着他感受到男人的手从腰摸到屁股,又往他背上慢慢地揉,小心翼翼地:“这附近有家烧烤味儿不错……”
猝不及防,灯光大亮。
散场时间到了,音乐声停下来,齐向然立刻跟男人拉开距离,亮出二维码,等男人扫好,便跟着四周一言不发往门口涌的人一起出去。
就是这样,不需要多余的告别,灯亮人散场,人们从一个廉价的俗气的五彩的梦里头醒过来,自然而然又回到各自生活的鸡零狗碎里头去。
舞厅的地板沾了太多东西,很黏,踏出来的那刻脚步都变得轻松许多。
男人还跟在身后说那家烧烤店,齐向然两三步甩掉他,上楼梯、穿过走廊,扑面而来的空气里有新鲜草叶和水锈味。下过雨了,午夜,灯光在路面融化,商店几乎都关了门,路边揽客的摩的也不多。
齐向然顿了顿脚步,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从容绕过想伸手抓他衣服的摩的师傅,沿着路边,朝住处相反的方向走。
转了个弯,进了老巷,人声渐远。行道树隔上两三米一棵,闻得出,是香樟,有树叶攒不住的雨水不时砸下来。路灯被树丛遮了个大概,叫人很难看清脚底下的影子,地砖也有些年头了,大多破损下沉,齐向然走两步就踩一脚水,泥浆子又腥又臭。
邻居小孩儿教他,这玩意儿一般被他们叫做“地雷”,是挺形象。
脏都脏了,齐向然也不避,不紧不慢地蹚了一路“地雷”,整条巷子都是他湿漉漉的脚步和破砖块摩擦的声音。出了这条小巷,是片老式工厂宿舍区,窗户里只零星亮几盏暗灯,再往前走,大片围起来被拆了一半的建筑,人迹罕至了。
黑黝黝的运料道,齐向然一头扎进去,找了棵树斜靠着,偏头往自己小腿肚上瞧,果然全是泥点。他没管,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细烟,宝蓝色的烟嘴被他修长的手指夹住,指尖掐破了爆珠,打火机一响,他吸了口烟,罗汉果的香味过了肺,再跟灰蒙的烟雾打湿在雨后空气里。
一直缀在他身后的那个脚步声近了。
一位穿丝袜的漂亮“女人”,一条没灯的偏僻烂路,一个寂寞的午夜凌晨,自然把那条尾随多时的臭鱼给钓了上来。齐向然挑起眉眼看过去,不是舞厅想要请他吃烧烤的那个,眼前这个肚腩得有怀胎六月那么大。
“等我呢?”
声音发着抖,越靠近,这人越兴奋,忽然拉下来裤链,恬不知耻地,“那个,美女,帮我一下嘛。”
齐向然将烟换到左手,手腕一翻,掸了掸烟灰,像思考了会儿,点了头。
于是那人便色眯眯地靠近了,下一秒,这表情还没来得及变换,他痛呼一声,弓身去捂裆处。齐向然咬住烟,冷静地拎住这人衣领,一拳直接砸到了他鼻子上。
要顾头就顾不上腚,很快,男人在地上蜷成一团,齐向然揍人向来是不要命的架势,今晚心情又不好,这人直接撞枪口上了。卸完脾气,齐向然踹了这人一脚,让他脸朝上,踩住他肩膀,开始解牛仔裤拉链。
“我操你妈……”男人痛苦嘶吼,想挣扎,却半分力气都使不上。
齐向然笑了声,咬着烟说话时嗓音有些沉:“我不操你妈,我劝你闭嘴。”
没等男人反应过来面前这“美女”竟是个男的,水声哗啦啦响起来,尿液溅了他满脸,男人“呜呜”又叫了两声,还是想骂,却不得不闭上臭嘴,两只厚手挡不住满脸的横肉,通通被淋了个透。
尿撒了个爽,齐向然收拾好裤子,“呸”一声吐掉烟头。
这时他若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了黑夜里抱臂凝视自己的那个身影,见到了那双眼睛,狭长、锐利,和记忆里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