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其实他们只在苏佑面前若无其事,但平日里从来都是忙得混乱,日夜颠倒,这迷药虽然猛烈,却对身体没有太大的坏处,睡一觉也是放松。
睡吧,睡一觉一切就都解决了。
苏佑帮男人把棉被押好,站起身,走出了营帐。
康骏已经带了一大批人等在帐外,苏佑一走出去,他们立刻就围绕上来,苏佑抬眼扫过眼前黑压压的人群,问康骏:“现在能用的人还有多少?”
“回吉桑,两军可以用的人大约一万,但是属下还召集了清醒康健的百姓居民,大约两千。”
“几万人分发水碗,可以在天明之前做完。”
“好,今晚辛苦大家了。”
苏佑向他们点了点头,表示慰问。
康骏嗫嚅着,低了头,沉默良久才说:“辛苦的该是苏大人才是。”
“走吧,现在时间最宝贵。”
苏佑回头看了眼安静漆黑的营帐,眼眸转过流光,在暗夜里酿了一场决绝。
……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男人脸上,温暖驱散寒意,营帐外隐隐有脚步声踏起,渐渐地热切嘈杂,几乎喧闹,却和这几日的安静寂寥完全相反。
三个人从昏迷中被吵醒,疲惫和深度睡眠在身体里厮杀一场,最后只剩下头痛欲裂,他们皱着眉回忆昨日苏佑坐在他们面前,羞怯说欢喜的人的模样。
他说,喜欢的人是自己。
男人忍不住嘴角勾起,被巨大的喜悦冲击。
可是……苏佑呢?在哪?
男人恍惚片刻后,两两对视,终于在人声错落里反应过来不对,几乎顷刻间他们立刻弹起身,刮成一到风冲出门去。
一冲出营帐,却错愕得喉咙发紧。
人声嘈杂,喧闹热切,却是因为他们一齐跪倒在地上,对着一个地方叩拜……
成千上万,几乎汇集成海,无数先前还死气沉沉的人鲜活健康地洋溢着欢喜,却眼里含泪,虔诚地一跪三叩。
密集的恐慌害怕袭来,他们慌张地,匆忙地往他们跪拜的方向跑。
一遍遍在默念祈祷千万不要出事,然而跪拜的人却一路连绵到底,堆积在一处营帐门口,面含热泪,空月和林柔雨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他们连呼吸都停住了,脚步犹如灌了铅,几乎不敢向前再走一步。
他们真的,真的怕了,几乎心脏停止,疼痛绕着麻木卡顿住,一步一步向前都艰难无比。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他们祈求,悲哀地祈求。
跪得密集的人自觉给他们让开一条路,林柔雨和空月低着头不敢看他们,跪在地上眼泪滴进了泥土里,弄脏了鲜艳的衣裙。
营帐里热气萦绕,暖香味里沾染了一层血腥气,暗香交织在暖香里,勾着嗅觉,疆医军医跪成一片,低头缩身恭敬的对着床铺。
床铺上,有一个极其漂亮的美人。
脸色苍白,虚弱喘息着,全身绕满了白色绷带,甚至一路绕到了脖子上,血色渗出白色绷带,狰狞可怖着,几乎让人不敢想内里究竟有多残忍的伤口,长睫毛一直颤动,唇舌乏力到难以动弹。
“……”他们吃力地走向前,不敢相信,不敢承认。
“你们来啦。”
苏佑已经连呼吸都觉得很累了,却还勾出一个笑容,对他们笑。
几个字瞬间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他们跪倒在床边,狼狈地去摸苏佑的手脚,想要掀开棉被去看他的伤口,然而棉被只是掀开了一角,绷带上弥漫的血色已经让他们心疼得想要杀人,赵懿双眼赤红,目眦欲裂,吼道:“你们以为朕不敢杀了你们吗?竟敢告诉他,告诉他……”
“是我自己偷听到的。”
苏佑说:“我很开心我听见了。”
“我知道,你们做好了这数万百姓军士丧命的准备,他们于你们而言,或许只是百姓,下属,位卑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