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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大人公务繁忙,小妇人与孩子们冒昧打扰了。”江氏微微一礼。
周达抬手免道:“无妨,我刚好得空,你们先坐。墨书,上茶。”
此处是府衙会客之地,前头那位钱县令好风雅又好奢靡,会客的地方清一色都是用的漂亮丫鬟,杜氏身处内宅也有所耳闻,如今这偏厅的装饰没怎么改,但四周已换成了普通小厮,心里对这位周县令满意了几分,觉得是个做正事的。加之对方世家的身份,江氏更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厉害人物。
几人闲聊了几句,杜秋蔓与杨明昭皆乖巧的坐在一旁。杨明昭是安静惯了,杜秋蔓则是在细细观察。
“这么说,原来这孩子竟是无父无母了?”周达听完杨明昭的身世颇为唏嘘,杜家能收留这么个孩子也是当真是积善之家啊。
江氏点头:“这孩子一路颠沛流离,但聪慧的紧,还望大人垂怜,让他能落户在县里的慈儿院,待他长成之后,便可单独立一户。”
“这有何难,等会儿我就让主簿去办文书。”周达大手一挥,当即就应下了。乱世里,许多孤儿都是这样处理的,长成后单独立一户,也是方便朝廷收税。
江氏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很少与外人打交道,这次出门是特地鼓足了勇气。
周达道:“夫人是积善之人,能想到在县里施粥施做善事,您教的这两个孩子也都是好的。”
江氏连道不敢。
“只是如今县内县外还有不少流民,本县虽刚来,但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
“大人是昌平的父母官,杜府愿意替大人分担一二。”
周达一愣,没想到那个跟自家侄女差不多大小的杜秋蔓竟然开口说话了。
杜秋蔓笑呵呵道:“府里虽没有多少银钱,但还有些余粮,勉力能撑个一二日。”
“大人是想施粥吗?”江氏也明白过来,“之前府里施粥便是蔓姐儿与昭哥儿张罗的。”
周达没想到粥棚真的是两个小孩子弄出来的,不禁问道:“你们两个才多大,都会施粥了?”
“回县令大人的话,我与昭哥儿今年九岁,虚岁十岁了。”杜秋蔓正经起来说道,“清点好米粮,看好天气,选在天晴之日,搭好粥棚,再派人维持秩序,让府中机灵的人注意人群中是否有煽动之人,别让他们乱说话,或者轰出去单独排队去,只要流民不乱,粥棚自然就很顺利的开下去。”
周达赞道:“没想到蔓姐儿小小年纪便这般聪慧,办事如此周道,实属难得。本官的确有施粥之意,但如果全县施粥,流民大量聚集也是一个隐患。”
江氏惊讶,她只是一个后宅妇人,哪里懂这些。
杜秋蔓思索了一会儿,出了个主意:“县衙下有两百亩的官田,平日里是租给佃户耕种。现在正是农忙时节,想必城外聚集的哪些人里也有耕种好手,大人可以适当雇些短工来,不用出银子,只需给他们一些粮食便可。城中若有缺人手的地方,也可以雇佣流民,雇佣后让家仆多加看管。此举一是可以让流民们自食其力,二是将大量聚集的人员打散,他们聚在一起会造成骚乱,一旦零散分开后,如百川入海,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一旁的墨书低声道:“公子,您不是打算挖个沟渠的么,正好这些人能用得上。”
周达眼前一亮,这可都是不要钱的劳动力啊!他是要来昌平做出一番事业的,农耕时代,有什么比兴修水利更能出成绩的呢!哪怕只是挖一个小水渠,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政绩了,更别提他背后还是一个家族可以给他造势。
此番见面,双方都很满意。
周达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拿了主意后,便让主簿和带着工房几个得力的胥吏去官田丈量尺寸,他打算先从官田那边修一个水渠,做出示范作用。加之官田是他说的算,也不会遇到什么阻力。
杨明昭的户籍当日便直接办下来,他再也不是没有户籍的小乞丐,不用到处流浪,不用担心被抓去成为奴籍。回到府后,杨明昭越发认真读书,无比珍惜自己如今的身份和生活。
江氏轻声道:“蔓姐儿胆子越发大了,那是官老爷们的事,以后莫要掺和了。”
杜秋蔓点头应下,并未往心里去。
有了县令的带头,城中富户们也都多多少少捐了些粮食出来,却无人敢雇佣流民,显然大家还在观望。
“一群胆小如鼠之辈!”周达嗤之以鼻,“一个个家里都蓄着豪奴,哪些流民弱的连吃饱饭的小娃娃都能推倒,有什么好怕的!”
墨书道:“以前有过雇佣流民反被流民抢了主人家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