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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此事,裴稹几乎是一飞冲天,真正地进入文惠帝的视野,也成功打入朝堂,而他临危受命,前去清河巡察,更是寻常人无法想象之难事,他就那般轻易答应了,智珠在握,丝毫不慌。王萱与他同行,经过连云寨一事,更感受到了他的铁腕手段,利用自己,利用人心,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根本不像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庶族少年。
所有一切的“巧合”,单独拿出来都有可能发生,合在一起,就绝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虽然知道裴稹心机深沉,但不知为何,王萱并不惧怕他,他身上的气质如此矛盾,时而隐忍沉默,时而恣肆随意,时而温厚敦和,时而又露出江湖侠气,每一面的他,都像个谜团,将王萱牢牢缠绕了起来,无法挣脱。
她反而觉得,这是宿命般的重逢。
所以当钟灵说出那一番诛心之语时,王萱起初觉得诧异,是惊讶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竟然对她和裴稹如此熟悉,分析得头头是道,完全契合他们目前的情况——对于彼此的信任,是他们之间最薄弱的一点。
王萱并非钟灵,没有想过完全依附家族、父母、夫君,她有自己的处世之道:生来是王家贵女,那便是了,享受了身份带来的富贵荣华,同时也接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怜悯世人,却不会任由愚昧的世人欺侮,她能直接揭穿拦车老妇的骗术,也能接受裴稹杀死水青青;如果裴稹成为暴虐无道的帝王,将她困在深宫之中,她会将过往抛弃,毅然离开。
钟灵自以为了解她,却只看到了她显露于人前的表象,并未看清她的本质。对她来说,裴稹成为帝王,那又如何?裴稹会变心,那又如何?她在乎的,只是那年盛世焰火下的倾心相许,是那一瞬间的灵犀相通。
更何况,在王萱看来,裴稹将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有野心,有手段,如果王萱能够影响到他,或许能够帮助祖父与兄长,实现终生抱负,也能够帮到天下所有如挟持她的妇人、被迫落草为寇的丰州百姓、雪灾中饥寒交迫的琅琊百姓……这些,难道不够吗?
王萱对钟灵说:“那不重要,我是王氏嫡女。”
钟灵先是一愣,眼泪便夺眶而出,捂着脸跑了出去。
又过了几日,听闻钟郡守亲自写信给一位往日同僚,为钟灵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年纪轻轻便已经当上了著作郎,相貌堂堂,人品端方,与钟灵门当户对。这门婚事定得很迅速,还不到八月中秋,钟灵便坐上了花轿,远嫁千里之外。
因着素日关系不错,王氏又是当地望族,王萱、王苹、王荔都去参加了钟灵的婚宴,只是没见着新娘子,听说她不舍父母,哭花了妆,不愿见人。
回来的路上,王苹感慨道:“虽说夫家那边满意婚事,所以催得紧,但钟家阿姊年纪不大,本可以在家多留两年,怎么就这样草草发嫁了呢?”
王荔都说:“虽然我平时很看不惯她的做派,但从下定到出嫁,不过短短两个月,这也太失体面了,钟阿姊到了那边,不知要怎样被人嘲笑呢。”
“自己选的路,都要自己走的,又有何悔呢?”王萱淡淡的,执了一本书在看,想起裴稹,忽的又轻笑一声。
钟灵不仅不了解她,也不了解裴稹啊,那个人,可是个睚眦必报的“恶鬼”呢。
“阿姊送了钟家阿姊什么?神神秘秘的,都不让我们看!”王荔撅着嘴,憨态可掬,让王萱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一样好东西,如果她能够参悟,将会受益终生。”
“她送了钟涛女儿什么东西?”裴稹骑在马上,墨色披风随风飘摇,脸上围着长巾,挡住驿道上的滚滚黄沙,一双眼睛灼灼如星,带着几分宠溺。
“回主公,是黄老经书。”
裴稹哈哈大笑,王萱的想法真是迥乎常人,其实她也算一个性情中人,从前在京都时,不喜欢的地方从未去过,不喜欢的人也不给好脸色,回到琅琊,在山水之间畅游,无人烦扰,突然来了个找茬的钟灵,她便欣然赴宴,大胜而归,末了对方都要远嫁他乡了,她还“好心”提点人家。
所谓黄老,不过无为而治,少管闲事足以长命百岁,倒也不失为一个诚恳的祝愿。
可惜跟在身后的随从并不理解他为何事大笑,仍是一头雾水。
一行人马向远处的城池奔驰而去,星子点点,落在群山之间,暮色苍茫,群鸟归巢,月牙儿不知去向,只剩下清风松溪,遥相呼应。
“报!有一商队自西南而来,夜宿一线峡,请兵围剿!”
“甲队出征,速战速决。”红色令箭落在地上,篝火军帐中传来女人的旖旎欢笑,浓烈的酒香掩盖了腾腾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