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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还是疏忽了……裴佑疲惫地揉揉眼睛。这段时间以来,他和古元朗忙着盯修建水渠的事情,每处灾民聚集地的安排便由郡廷府各人处理。这个时候也没有标准化流程,想来管理用心的聚集地还能保证生活环境干净,而管理不善、偷懒推责的便如此处一样,污秽横生,疾病四溢。
负责掌管此地的李书吏已经四五十岁,本事没多少,常在郡廷府里仗着年资高欺负新人,大家也不欲与他计较,只平时不和他多来往。这次郡廷府人手不足,他才接到这个管理一处灾民聚集地的活计,平日里搪塞责任,偷奸耍滑的性子顿时露了原型,这处灾民聚集地早已是怨声载道。
裴佑隐忍不发,琢磨着等这件事了结再把这姓李的撤去书吏一职,只听他先讲明情况。
李书吏本来担心上峰问责,官职是保不住了,本想着破罐子破摔,耍滑作梗为难下接任者,却没想到来的竟然是皇子殿下。他不敢得罪,把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见皇子殿下没有追责的意思,他松了口气,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愈加谄媚,甚至幻想起来,自己之后能得了殿下青眼,过上一步登天的好日子。
大约是从三日前,陆续有灾民发热,一开始李书吏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灾民咳血的咳血、晕倒的晕倒,他才慌了神,汇报给了郡廷府。按照李书吏所说,裴佑命几个军士将患上疟疾的灾民背去医馆,又把剩余灾民组织起来,开始清理住所,所有污物归置往一处。
可如何消杀环境,却让裴佑犯了难,直到福文山带人送来了生石灰。
有了生石灰,这才解了燃眉之急。军士们小心把生石灰和水掺在一起,等配好的生石灰水放凉,这才洒在土地上,就连搭建的窝棚也都喷洒了一遍。
此处的灾民本已习惯脏污的日子,闻着这石灰水刺鼻的味道也表情未变,依旧一脸麻木,只觉得官老爷又换了种法子来折腾他们。等第二天一早,灾民们却惊奇地发现,那些老鼠和虫子全部死光了!今天新发现有疟疾的人也在减少!
难道老爷们所说,那石灰水可以杀死看不见的毒气是真的?灾民们心里渐渐热起来,大家伙一起动手,把死去的老鼠、虫子、其他污物一起烧了个精光。
其他没有发现疟疾的地方,裴佑也不敢大意,全部吩咐下去用石灰水消杀了一遍。只剩下医馆里,已经患上疟疾的灾民依然奄奄一息。医馆的大夫每日煎煮草药,给这些灾民喂服,也只是尽人事而为。从大夫到灾民,无不心里清楚,疟疾这种病,根本没得救。
伍本娘红肿着眼睛,仔细给儿子擦洗着。好好一个孩子,现在病得连自己擦身的力气都没有。她心里是无尽地后悔,早知道就说什么也不让儿子去挣那几个工钱,结果染上了疟疾!
伍本自然知道他娘想着什么,安慰说:“阿娘,别着急,大夫看着呢,过几天我就好了。”
伍本娘扯出一个笑:“哎,你当然会好,阿娘还等着你病好起来,咱娘俩把新屋子建起来呢!”
伍本这话不仅是安慰他娘,也是安慰自己。他还年轻,喜欢的姑娘还没去讲明心意,一直惦记的好酒还没舍得买过一次,还有好多想做的事,难道就这么死了吗?
郡廷府后院里,有一个管廷府众人饭食的厨房。眼下厨房的大锅灶上,却有个怪模怪样的饭甑,用竹筒连着一个密闭木桶。
“这就是那个蒸大蒜素的蒸馏器?”裴佑问。
“没错。”宣瑾瑜说。
锅灶里,捣好静置后的蒜泥已经放进去蒸煮了不久,现在就是揭开密闭木桶的时间。宣瑾瑜小心打开,从桶里倒出来的水呈淡黄色,里面还包裹着一些油脂。
“成了,这淡黄色的东西就是大蒜素!”宣瑾瑜喜上眉梢。虽然蒸馏环境对比现代过于简陋,可大蒜素制备简单,试验过几次后,到底还是成功制备出了大蒜素。
一听见有了治疗疟疾的抗生素,裴佑也含笑舒展了眉头。旁边强撑病体来看灵药的古元朗也松了口气。
大蒜素很快运到了医馆,分作小碗,依次发给了疟疾病人。
伍本拿着今天的药,觉得稀奇。平日里的草药都是乌漆麻黑,可今天的药却是淡淡的黄色,闻着辛辣刺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大夫连声催促着他,要他赶紧喝下肚。因为这大蒜素精贵,裴佑要求大夫必须看着所有病人喝下去。
伍本一饮而尽。除了难喝,没有任何感觉。按照大夫所说,他裹紧身上的棉被,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到了第二天,他才后知后觉,那黄色的药,也许真的有用!自从得了疟疾,他腹泻严重,整个人拉肚子拉到脱力,可自从喝了那个黄色药水,到现在都没腹泻。少了腹泻的困扰,他这才能正经好好吃饭,身体里总算积蓄起了几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