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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的,姬娴还是被打包送来长善公主府,连带着四车惯用的器物衣饰。
姬姝沉静,姬娴乖张。
两人的性格在对各自出身的理解深入的同时愈发鲜明,顺从与反抗,从不能简单的决断。至少在姬羲元看来,姬娴在辨世情识时务上比起姬姝敏锐许多。
做皇帝不是轻松事,想做个明君就更难了。圣人大量的时间被政务分走,不可能对几个孩子面面俱到。皇夫闵清洙是男子,在以女子为主的□□中,对各种事务一窍不通。不得已的这部分宫务还是落在圣人身上。
于是乎,两个有另外生母的孩子被分出去教养也是无可奈何。
姬姝有着庞杂的亲戚家人,圣人也并没有阻拦她亲近谢氏,于是她逐步学会在人群中沉默的微笑,从容又微妙的接受亲戚的恭维。受教于传承数百年的谢氏,享受恭王府的偏爱。
而姬娴的父族曾妄图推翻她的母族,这场没能成功的兵刀在她的身上烙下一星半点的原罪,隐隐约约的被人知晓。贤太妃在温长公主的教养上公认的失败,让贤太妃改变了教育孙女的策略。
在姬娴启蒙后,贤太妃要求夫子给姬娴教的第一篇文章是《左传·桓公十五年》。贤太妃急切的盼着孙女明白什么才是她立身的根本,又怕文中强调的父亲起了反效果,咬着牙做下令夫子惊掉下巴的决定。
五岁的姬娴在大致明白全文后,被慈和庄重的老祖母压着抄写“人尽夫也”四个字百遍,连着超了一个月。抄字三千遍,四个字刻在姬娴脑子里,闪着奇异的光芒,硬生生地为姬娴打开另一扇大门。时至今日,姬娴笔下最为漂亮的四个字——“人尽夫也”。
凭借与生俱来的灵敏,姬娴总能恰到好处的把握礼法与规矩的度,常年在老顽固的脑筋上跳舞。
这是贤太妃所没有预料到的,姬娴有着最无法无天胆量、聪明的脑瓜,大多时候比其他兄弟姐妹们更能讨得陛下的欢心。
现在,她又一次嗅到正确的风向,撒泼打滚地让想让她和温长公主亲近亲近的老祖母同意她出宫来长善公主府暂居。
姬娴对一年也见不了两面的母亲没什么想法,对母亲突然给自己塞个美郎君做伴读也没意见,但那要是个罪臣子就不一样了,这不符合她的人生信念。她不在乎血腥旧事里的是是非非,在权力的倾轧里,哪有对错,无非成败。结局是她过得比天下九成九的人都要幸运,而她要维持这样的幸运。
生母是姬氏公主,养母是姬氏皇帝,怨恨是绝对没有的。姬娴不愿沉浸了十年的流言蜚语再次漫天,她不在乎,贤太妃却是在乎的。贤太妃五十有三,已经不年轻了,当年温长公主的忤逆差点要了贤太妃半条命。
姬娴到底不是温长公主,舍不得贤太妃因她们母女不合而伤心,借着姬羲元躲出宫,表明不参合发态度。此时见了姬羲元就问:“阿姊阿姊,人你放好了吗?”
姬羲元唾她:“你说话可注意些吧,人哪里能用放呢?送叔翁处安置了,料想阿姨不敢去要人的。”
姬娴作势拍拍胸口,一副总算放心的模样,笑道:“我就知道阿姊最可靠。”扑上来贴着人撒娇,“那人到底是谁呀?阿娘听了母亲的话后,当场令母亲滚出去。最后还是赵尚书将母亲送了出去。好久没见阿娘这么狠的落人面子了。”姬娴在称呼方面非常注意,明面上不说,私下也亲疏分明。管温长公主叫母亲,叫圣人为阿娘。
“与你说了也就罢,可别透露出去。”姬羲元屈指敲了敲她脑门,警告完了也不隐瞒:“先杨驸马的侄儿杨子青。你可注意些,平日多几分往来也无妨。别漏了陷就是了。”
“嗯嗯嗯,”姬娴乖巧点头,“可乖了,阿娴最乖了。”
春月扣门五声,姬羲元听了心知夏竹必定带了麻烦回来,打发姬娴道:“我这还有事儿,你与二妹的屋子我早早命人备好了。你去挑挑,趁着二妹还没登门,你先选,剩下那间归她。”
姬娴心中有数,这个时间点来的,一定是亲娘。留下来平白掣肘,兔子似的飞快带人从偏门离开,仿佛背后有狼在撵。
姬羲元见之一笑,命人合上那道小偏门,开了正厅四扇门迎客,把之前散出去的侍女安排回来等客上门。
温长公主到时看这光明正大的架势,明白自己今天必定无所得。这个外甥女和那高坐庙堂的长姊一般,半点不像个女子。满心满眼都是那些个计较,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人情味,可恨的是姬氏传了病似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全然没人理解自己。
温长公主自顾自上前坐了,环顾一圈张口要茶:“怎的?长辈来了,连杯茶水也不知道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