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原于是解开了陈其初后颈贴着的纱布,切开的伤口已经缝合了。那种纱布是特制的,是一种特殊的抑制剂贴,能一定程度上阻隔信息素,揭开纱布之后,空气中迅速地弥漫开湿润而浓烈的岩兰草的气息,混合着微弱的血腥气。
只是在场的护士、杉原和厉乘云都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只能用信息素测试仪器检测陈其初的信息素浓度,杉原解开纱布,是为了抽取离腺体最近的后颈处的血液进行准确的检测和分析。
杉原抽取血液的时候能清晰地看见陈其初脖颈上的青筋,虽然作为专门做腺体切除手术的医生杉原做过很多手术,但是来alpha来做这种手术的其实相当少。陈其初打了麻药昏睡的时候他下手倒是全无挂碍,而此刻陈其初清醒着,还是颇有挑战性的,毕竟优性alpha的破坏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过他看得出来在这个叫厉乘云的beta的控制下,陈其初居然相当地克制自己,杉原觉得很是稀奇。
“现在怎么样?”
厉乘云问道。
“只是皮外伤,”杉原抽取好了血液,交给护士去尽快做信息素浓度分析,“虽然腺体表层有轻微的破坏,不过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的作用下,应该很快会恢复的。”
厉乘云闯入手术室的时间刚刚好,杉原的刀可是很快的,再晚来一秒,恐怕杉原的手术刀可能就已经切进陈其初的腺体内部了,如果那种程度的伤害就是不可逆转的了。
“不过,你们到底怎么找到我的?”
杉原给陈其初抽完血之后,又给陈其初重新换纱布,一边换,一边问道。
发现了陈其初的打算之后,厉乘云和祝兰章立刻去了一心诊所寻找陈其初的下落。显然陈其初无论是出于保密行踪还是出于手术的安全性,都不会在一心诊所做手术,所以一心诊所既没有厉乘云,也没有杉原。
诊所里只有一个驻守诊所的小护士,说杉原医生前两天就已经“失踪”了,对于杉原这样的黑市医生,隔三差五地“失踪”被人请去做手术是常事,所以小护士也没有太着急。
他们的线索断了,祝兰章又询问了城南中学附近的那所陈家名下的医院——显然也是徒劳,陈其初既然要瞒着他们,那么肯定不会在那家很容易就被找到的医院做手术。祝兰章准备立刻去找熟悉的私家侦探、厉乘云正要去找一些医药同行找一下陈其初可能去的医院的时候,刚好碰见自称是杉原朋友的一个男人来了诊所——一个只看外形就会叫人想到“黑道风云”这种戏码的男人,见他们异常焦急地找杉原,就说自己知道杉原在哪里。
“去到你的诊所的时候,遇见了你的一位朋友,”厉乘云斟酌了一下,说道,“他告诉了我们你的地址……”
厉乘云没有明说,但是杉原心领神会了,没好气的小声嘀咕:“那家伙怎么又给我装定位器了……”他给陈其初换完纱布之后,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把口袋里的签字笔、手腕上的手表、耳朵上的耳钉全都取下来扔到垃圾桶里,甚至外套上的纽扣也一颗一颗地拽了下去,全部扔掉。
“陈先生已经醒来了,现在我能离开了吧?”
杉原说道。
陈其初这时候出了声,他从厉乘云的怀中移开,说道:“对不起,杉医生,虽然手术没能够完成,但是手术费我会找说好的给您的,这一趟让您受惊了。”
此刻陈其初混沌的思绪终于开始慢慢变得清明了,他总算是理解到了眼下的情况——恐怕厉乘云和祝兰章发现了自己的欺骗,赶来打断了这场手术。
厉乘云说:“你的那位朋友还说会来接你。”
杉原有点忿忿:“谁要管他,他来就说我死了。”
杉原走了以后,病房里便只剩下陈其初和厉乘云,瞬间安静非常。
厉乘云还维持着方才抱着陈其初的姿势坐在床边,距离陈其初非常近,陈其初忍不住昂后移了移身体,虽然身体的距离能拉开一些,但是厉乘云的目光却没有依旧笼罩着陈其初。
“其初,”厉乘云叫了陈其初的名字,他的声音还很平静,但陈其初知道这种平静是虚假的,后面酝酿着巨大的风暴,“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其初抿了抿唇,唇舌依旧干燥,声带滞涩,想说些什么,却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无论什么样的辩解都太苍白了,尽管他只是不想再将这个错误延续下去,但是无论是于作为朋友的厉乘云来说,还是于作为亲人的祝兰章来说,这都是一个荒谬的、伤人的决定。
“看着我。”
厉乘云说道,语气是命令式的,不再用温柔的语气和言辞遮掩的,赤裸的命令,“告诉我,为什么。”
陈其初仿佛被*控,不由自主地抬眼来看着厉乘云,他艰难地张了张唇,说道:“我只是觉得,不能够再继续这样下去了,这是我的错误,不应该由你来负担……”
“如果……”厉乘云注视着他,那掩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暗流终于化作了一场足以造成翻天覆地的灾难的浪潮,“我并不觉得是负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