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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妈妈细细打量着他,笑道:“我一个老婆子能有何事,是我家小姐,自从那日在玉蕤楼下见过公子,她便念念不忘,打听了公子的身份,叫我来传话。她有要事与公子商量,约在明日申时望仙桥畔一见,敢问公子方便否?”
江屏不听则已,一听这话,喜得心花怒放,笑容满面,连声道:“方便,方便,小生一定准时赴约,风雨无阻。”
顾妈妈走后,江屏浑似做了场梦,半晌才回过神,想鲁小姐说有要事相商,是何要事?莫不是叫我上门提亲?虽然门第悬殊,但若鲁小姐执意下嫁,她父母多半是会答应的。
这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江屏越想越兴奋,坐立不住,巴望着玉兔早坠,金乌飞升,一眨眼到了申时才好。
次日吃过午饭,吕黛小憩半个时辰,起来换了一身锦绣衣衫,对镜梳妆完毕,走出重阳观,将一顶拳头大小的草扎轿子放在地上,吹了口气,霎时变成一顶女轿。她又拿出五个纸人,变成轿夫和丫鬟,皆与真人一般。
丫鬟打起轿帘,道:“小姐请上轿。”
吕黛高高兴兴地坐上轿子,变成鲁小姐的模样,去见自己的许仙。
江屏早已在望仙桥畔等候,桥下绿水逶迤,宛如一条玉带,两岸杨柳依依,这时候没什么人,正适合幽会。他从这株树下走到那株树下,转身再走回来,不知疲倦地反复丈量这段间距,量得十分精确了,终于看见轿子来了。
他心儿狂跳,疾步迎上前,又怕唐突,站住了脚,目不转睛地看着轿子停下,紧张得额头沁出一层汗,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好像是才生出来的多余物件。
轿帘掀开,吕黛见他穿着红缎子绣花长袍,长身玉立在烂漫春光中,俊秀的脸上是望穿秋水的神情,莞尔一笑,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出来。
江屏反而不敢多看她,俯首作揖道:“小生见过小姐,劳动小姐千金之躯,纡尊降贵至此,小生惶恐。”
吕黛道个万福,笑道:“明明是我将公子约至此处,这话该我说才是。”
她声音甜软,像刚熬出来的乳糖,绵绵流入耳中。江屏忙道:“哪里哪里,承蒙小姐抬举,荣幸之至。”
吕黛走到前面的柳树下,背对着他,伸手拨弄那些嫩绿的柳枝,道:“江公子,你今年多大了?”
江屏道:“小生属虎,今年十九了。”
吕黛心想还没我零头大呢,回眸看他一眼,道:“我属蛇,比你小三岁。你猜我今日约你来,要商量什么事?”
江屏不觉脸红,低头道:“实不相瞒,自从那日见过小姐的玉容,我便神魂颠倒,朝思暮想娶小姐为妻。然门第悬殊,恐令尊令堂见弃,为此苦恼万分。”
吕黛吁了口气,道:“公子有这份心,我自然是欢喜的。但家父家母对门第极为看重,即便我替你求情,他们也未必肯答应。”
江屏见她远山似的眉间浮起淡淡的愁雾,心想这份愁是为了我,既感动又自责,柔声道:“小姐不必忧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一定想方设法求令尊令堂答应。不知二老有甚喜好?”
他想投其所好,打动鲁知府夫妇。吕黛不作声,别说她不知道鲁知府夫妇有甚喜好,就是知道也不能说。
她低头绞着裙带,脸在拂拂春风中变成红杏一般的颜色,江屏痴痴地看着,感觉她比那日看见的样子更美。那日像一幅仕女图,今日更添了几分神采,是活生生的人。
“江公子……”
“小生在。”
吕黛神情扭捏,几番欲言又止,方小声道:“家母有意将我许配给表哥,表哥生性风流,将来免不了纳妾,我不喜欢他。你去提亲,或许会刺激家母,适得其反。依我看,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另谋出路。”
只有离开这里,她冒充鲁小姐的事才不容易被发现!江屏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听这话竟是私奔的意思,目瞪口呆。
吕黛也知道这话从一个宦家小姐口中说出来多么惊世骇俗,恐他起疑,忐忑地溜他一眼,又道:“江公子,你莫误会,我并非那等寡廉鲜耻的女子,我只是……”抿抿唇,深吸了口气,似乎用力说出后面的话:“婚姻大事,我想自己做主,你可明白?”
江屏万没想到这娇滴滴的美人如此胆大,有主见,惊讶过后,更加欢喜道:“小生明白,凡夫俗子,身无长物,何德何能令小姐如此相待?连累小姐背负不孝之名,我如何过意得去?”
吕黛想了想,道:“江公子,你是过意不去,还是怕担干系?”
江屏忙道:“小姐甘愿下嫁,我求之不得,还怕担什么干系?”急切的神色,恨不能拿刀剖开心肺给她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