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门轻合,内侍侧耳细听了一阵,待听到一阵细碎琐杂的熟悉声响后,他才松了口气,重新立身倚在门边歇息。
总算今天这几个香侍还算得趣儿,若和昨儿那几个一样,安了心地不愿意侍奉君上,那他们上上下下的脑袋也就不用要了。
“怎么着,今儿这几个还算是识趣儿吧?”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嬷嬷堆着笑迎了过来,随即殷勤地递了一囊香到内侍手中:“这可是老婆子特意给您留出来的,国师都说了这是脱胎换骨的好东西,您是贵重人,使这个正好。”
“嗯。”内侍接过香囊,看也未看,只随手揣到了袖中,待这老嬷嬷也是不冷不热,爱答不理:“算你眼神儿还好,要是和昨儿那个该杀的一样,你这会儿也早该下地狱了!”
“哎呦呦,借老奴十个胆子,也不敢学昨儿那老姐姐的老眼昏花。这些香侍可是专用来侍奉主子的,我们不用心,回头岂不是连累了公公们?”
“你也不用在这里和我卖好,老实说,这桩差使是个肥差,也是个闲差,可一旦办不好,那就是条夺命锁,勾魂鞭!昨天那老货不肯下死力气调理人,送来的七个人里有三四个都不肯服软,求情求到主子跟前儿,耽搁了主子浸香的时辰,这是什么?这就是不忠不孝,这就是不识抬举!”他冷冷一笑,一双眼蛇一般冷森森,凉冰冰,透着说不出的阴沉:“再有一回,我就把这些贱骨头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叫你们和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都一个个过来尝尝,瞧瞧今后还有没有人敢阳奉阴违,不敬君父!”
“是是是,您放心,老奴一定好好办差,绝不学前头那一位,您老多担待,多担待。。。。。。”
“行了,甭跟我在这儿磨咕了,回去好好调理姑娘们,让她们知道能作为香侍入宫侍奉君王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告诉她们,一言一行,都好好想想自己的性命,想想家里人的脑袋!”
老嬷嬷满头满脸都浸了一层油汗,赔着笑连连称是。
“还不走,在这儿等着领赏钱啊?”内侍没好气地挥了挥手里的拂尘,像是驱赶什么脏东西似的把人往远拂了拂:“这里头是干净地儿,你们等闲甭往这里头来,回头丢了命,别说哥哥们不照应你。”
老嬷嬷此刻连笑都有些笑不出来。她往远退了两步,仍旧谦卑地躬着身子,几番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说!”内侍见她这样,心里先“咯噔”一声。他向后看了看,复又往远挪了几步,然后招手示意老嬷嬷近前说话。
“这。。。。。。公公,调理人老奴也是学过的,而且绝对不会给公公丢脸,就是。。。。。。就是那侍香宫里头的香侍。。。。。。不够了,最多再有四回,就得补人了。”
“该补人就补,你这是什么表情,就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可不就是天都要塌了吗?”老嬷嬷苦着一张脸,合手冲他拜了拜:“您也知道,国师吩咐了,香侍必得是身心洁净的香女,挨着时辰地都得往这屋里头送,一回七个,不瞒您说,上一回采选来的各地秀女,除了几个得了封号的,其余的,国师也纳了几个,这就不够了。。。。。。”
内侍方要张口,老嬷嬷先截了他的话:“这会儿和从前不一样了,老奴也知道您要说什么。不就是个几个香侍,到外头去寻就是了,这也简单得很。可现如今。。。。。。”老嬷嬷压低了声儿,隐晦地往外头一个方向指了指:“自那一位好转过来,宫里宫外许多事就不那么便宜了,老奴听说前儿个宫中重新选秀的呈文都给打了回来,那一边儿的意思是这样的事有伤天和,扰民耗财,近几年都不叫办这些事了。。。。。。老奴这也是没法子呀。”
“这是什么混账话!”
内侍的话叫老嬷嬷登时就缩了脖子。这一位才入宫不久,还不知道那边儿殿下的手段,这要是犯在那头儿的手里,她才叫个生不如死呢!
老嬷嬷不敢听内侍的这些抱怨谩骂,只是低下头盯着脚尖儿装傻。
凭心说,这采选香侍,侍奉君王,那就不是个光明大白的事儿。她也有家里人,有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儿,谁家的孩子不是心头的一块肉。这些香侍姿色上佳,可都只能侍奉一回,连个进身的阶梯都没有,侍候完这一回,这些姑娘是个什么下场,她就是没亲眼见,心里也估摸着有了根底。
真是造孽呀,也亏得那一位醒得早,不然,这里头迟早得折腾得乌烟瘴气。
“行了,你也不用和咱装傻。”内侍冷笑一声,向外看往东宫的方向。
还在这儿做那忧国忧民的春秋大梦呢,有这闲工夫给这些玩意儿操心,还不如想想自己那三年两载,三天两天的寿数,等着吧,太子算个什么东西,回头落成了阶下囚,他倒要好好看看,这一位清贵人物是个什么英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