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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牵住他的袖口晃了两晃,陆钺便蓦地偏过头来定定看着她。
苏绵一时被他目光所慑,等他满脸无奈地重新闭了眼,还点了头,她方压着微翘的嘴角将他的眼睛轻轻盖了起来。
浴汤温热,不多时便将苏绵的脸上蒸出了一层薄薄的霞晕,她懒洋洋地垫着下巴趴在池沿,微微偏头打量着一帘之隔的陆钺。
太子不近女色,淡漠桀骜,她心里相信他的人品颇佳,且绝对没有任何偷瞧暗看的心思。这一方薄帕,只是给两人一份安心。如此,太子也不必不自在,她也不用满心不安不定了。
只是眼下究竟是孤男寡女共处浴殿,若是寻常,她自然心里无碍,但这样一人沐浴一人在旁,始终让她多有顾忌。
等洗了一身清爽,苏绵方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外裳,然后轻手轻脚地靠近了陆钺所躺的矮榻。
“殿下,我将帕子揭开了。”她知应了一声,一手虚虚拢在他目上,另一手慢慢将帕子撤了下来:“慢点睁眼,不然晃得眼晕。”
过了一会儿,苏绵将手稍稍挪开,见他还没有睁眼,有些疑心他是不是睡着了。她看着他这一身的拘束袍服,犹豫了犹豫,还是伸手过去准备为他更衣。
左右不过是外裳罢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吧。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解他的衣带,正解得满头冒汗,却闻他的话音儿带叹道:“教人进来侍候。”
她如蒙大赦,脸上立刻就露出个轻松的笑。
陆钺注目瞧了她片刻,目光微动,目色沉凝地重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蟹粉狮子头
陆钺旧疾复发,生死难定,即便是往日一心效忠的,如今却也不知存了多少诚恳心思。他常年不在京中,即便久留,也多于大营排兵布阵,习兵练武。东宫之中自然不乏敬服太子的人在,可在皇帝屡屡向东宫伸手之后,人心便更是难定难测,须得时时处处小心防备才好。
苏绵如今肯十分信任的除了自己身边的木槿双福和孙嬷嬷外,便是东宫之中的徐嬷嬷和尚未见面的靳峤靳总管,承文承武虽也堪信任,但终究于东宫侍候年浅,虽尚可托付,却不可十分信重。
亲疏远近一经分明,苏绵行事便有了些章程。她正一行往门边走一行在心里转着念头,忽闻“哐啷”一声惊响。苏绵被震得一颤,迅速转身回望,等定神瞧清了,才知道是搁在陆钺手边的一盛装香膏的小瓷盒落了地。
香膏盒子是不会自个儿掉下来的,苏绵提着心走回塌边,看着陆钺颇显狼狈的模样,心里便不由一揪:“殿下。。。。。。”
陆钺虽则全身僵冷,却并非筋断骨瘫,若是积蓄得当,使出十分的气力,仍可勉力一动。只是勉力一动之后,便免不得要虚弱发汗,周身煎熬。
苏绵伸手慢慢为他顺着气,缓声道:“殿下不要急,我就在这儿,你有什么话,可慢慢地对我说。”
她一面安抚陆钺,一面在心里百般揣度。让她出门去教人进来服侍是他说的,为什么这会儿又急成这个样子?是对侍候的内官心存疑虑还是另有什么要紧的吩咐?
她正东猜西猜,脑洞大开,却听陆钺已经虚声道:“香。。。。。。勿要。。。。。。教人来。”
语毕,他定定望着苏绵,直到她反应过来,点头应了一声,他方阖目拧眉缓神倒气。
苏绵呆呆坐在榻沿,心里滋味百般。
说到底,还是她过于松懈了。入宫前娘亲的殷殷嘱托她到底还是没有印刻在心里。
如今宫中这样情势,她身有异香的事传了出去,只怕即刻就会成为那些魑魅魍魉手中的尖刀利刺,如此,她不仅不能保护自己,守住苏家和东宫,还会因自己而带累了一众亲友。
她默然凝目瞧了陆钺片刻,低声道了谢,复又缓缓道:“殿下不必这样顾忌,我为殿下臣属,殿下的安危就是苏家的安危,就是我的安危,你只当我是在帮我自己,男女之别,闺帷之防,在这样时候也只得权宜,况且殿下与我心地光明,如此,自不必存扭捏之心,防备之举,殿下有什么为难的,尽可与我明说,不然,我又要如何帮辅殿下,救我苏家?殿下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的声音柔柔的,与这浴殿中甜香的暖意一并冲入了心头,陆钺眉头稍动,觉着自己今日无奈的次数也太多了一些。
他睁开眼,看着苏绵散了一肩的乌发,敛了敛眉,还是道:“待。。。。。。香散。。。。。。教人来。。。。。。你躲。。。。。。”
“好,我想法子散一散,然后叫承文承武进来,我先躲到隔间儿,是这个意思吗?”她前世常常跟着外婆到房头与各家的婆婆姑姑谈笑聊天,耐性绝对是极好的,在照顾人一事上也非常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