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王府“余下的债,孟凛会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去讨。”
南朝四月,烟雨罩住群山,隐隐山林之后,赤色的旗子迎风猎猎,群山之间坐落了南朝的都城长乐。
长乐城外,缠绵的雨下个不停,赶路的车夫穿着蓑衣戴了斗笠,停下马车掀开了车帘。
那马夫没有吭声,只往里头看了一眼。
“到城外了?”
坐在里面的孟凛拿手撑头,他赶了连日的路,眉间如何也舒展不开了。
那车夫些微昂首,露出了斗笠下的一张脸,半边面具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与原本的模样见着有了差异,须得仔细辨认,才能认出这人是当初掌管淮北漕运的大当家童慎。
童慎对孟凛点了点头。
“公子。”
马车里还有陈玄,他摆正了被马车晃偏的行李,试探问:“公子可要在城外稍加修整再行入城?”
孟凛从那帘子外看见了远处城门上插的旗子,遥远的记忆侵袭而来,哪怕记忆并不愉快,他却是实打实地在这长乐城里住了十二年。
孟凛把视线收回来,他心说:“我还是回来了。”
当年宁素素嘱咐吴常,别让孟凛再回南朝,孟凛顾及吴常的感受,怎么也不会生起去南朝的打算,直到十年后绑着孟凛再不踏及这片土地的锁链松动开来,孟凛还是回了这个地方。
“不用了。”
孟凛微微闭眼,揉着眉心露了个不屑的笑,“我越落魄,那里头的人就越高兴。”
“我初来乍到,不能让他们失望才是。”
不消片刻,马车又滚动着轮轴,朝着城门去了。
南朝都城似是戒严,城门口巡防严整,就是过往的马车也要查验,但孟凛的马车才刚掀开车帘,那巡防的将士看了一眼,并未说话,只握拳对他拱手行了个礼,便将马车放过去了,而那巡防的将士接耳了片刻,立即有人进了城去。
连日奔波,孟凛实在有些不太舒服,他撑起来应付了眼城门的巡抚,又靠了下去,他迷糊地想着:“看来十年过去,明亲王爷在这南朝的半壁江山,还并未有衰败之色……”
孟凛不觉昏睡了片刻。
混乱的南朝记忆在脑海里翻云覆雨,刀光凛凛、波涛汹涌、冷眼无情,少年的百般滋味里找不出几分真情,像是逼着人往寒夜的路上愈行愈远。
但孟凛在那梦里感觉有人握着他的手又提起了刀剑,将他从寒江里拉了起来,是白烬捧起他的脸,温柔地亲吻了他,由此孟凛再不把那些痛苦的回忆当成前路的牵绊,所有的凶牙利爪都不能再让他沉进深渊里。
……
而孟凛是被阵讥讽的吵嚷声吵醒的——
“本来以为人早死了,没想到十年过去,竟然还能丧家之犬一样回来。”
“但我见着还是跟从前没什么两样,还是个没用的缩头乌龟。”
“怎么,到了王府门口,还要让人来请你进去吗?”
“……”
孟凛睁眼后先往身旁看了眼,陈玄已经不在身侧,外头的雨竟还下得更大了,哗哗地敲着马车帘子。
已经到王府了吗?可马车似乎还停在外面。
孟凛有些头疼,他忍着起身,方才摸到帘子,外头就有人探头回来,陈玄小声地喊了一句“公子”。
孟凛暂且没有说话,他直接去看了那外头讥讽声的由来——一个穿得金尊玉贵的男子站在屋檐下,身侧带了好几个人,严实地将大门堵了正着,他站得离屋檐尚远,檐下滴的雨半点也没沾湿他金贵的衣服,他那脸也是生得骄矜,横起的眉目带了几分咄咄逼人。
“孟阳。”
孟凛小声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当年孟明枢娶了南朝皇帝朱殷的妹妹,生的第一个儿子,就是这孟家第五子孟阳。
时隔这么多年,孟阳那狂妄的性子同当年如出一辙,还是一样地想要为难孟凛。
孟凛示意陈玄让他出去,还一边拦住了他找伞的手,直接探头出了马车。
雨下得淅沥,迎面就滴在了孟凛的脸上,他在童慎的相扶下从马车上下去,立马就被雨沾湿了衣襟,孟凛一身素色,脸又憔悴极了,他柔弱地朝孟阳笑了,“许久不见,五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