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她从没在阳光下见过季以舟,湿冷雨夜、晦暗宫室,或是光线昏沉的马车,一如他们初遇的关系,见不得光。
而他此时站在暖阳下,垂着眼敛静静等待的样子,让陆霓油然生出一种熟悉的错觉。
好似他们真的是相识三年的旧友,而非见面互呛、勾心算计,被太后强按头凑成的一对怨偶。
目光仔细描摹他的眉眼轮廓,她像在专心临摹一幅稀世珍传的字帖,一步步迈近,恍然走过那道无形的禁忌,仍未察觉。
季以舟始终未曾抬眼,然而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在叫嚣着张至极致,像沙漠中快渴死的人希翼雨水那般,渴望她的到来。
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身上传来安神香的气息,恬淡幽静,完全盖住了周遭所有的味道,连刚才他无聊时正在细品的玉兰花香,也黯然失色。
心口不再是令人心烦意躁的剧痛,化作更为激烈的震动,一颗心勃然跳跃,几乎要豁开他的胸膛,直接跳进她怀里去。
这些莫名的情绪太过陌生,待季以舟反应过来时,她已在身前咫尺,触手可及。
他低垂着眼,看见她耳后一抹柔白。
凝脂下细微的血液流动清晰可辨,这截脖颈纤细脆弱,她怎敢这般轻易暴露在他眼前?
他甚至不必用力,就能扭断它。
抬手的刹那,他下意识后退开来。
腿被廊边的扶椅绊住,他顺势靠坐下去,长腿一蹬,身子向后滑出一截,背倚到下一根廊柱。
没得退了。
陆霓恍惚的功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死生之间走过一遭。
这人半躺倚栏而坐,搭在膝盖上的手忽地一动,接住枝上落下的一朵白玉兰,拈在指尖,姿态闲逸地朝她递了递。
“送你。”
好一番登徒子借花献佛,陆霓好气又好笑,也双手抱臂,就倚在他刚才靠过的柱子上,清凌凌的桃花眸微睨。
“本宫不是惜花人,无福消受季督尉一番美意。”
这话分明意有所指,季以舟薄唇微勾,“殿下想要墨脂,臣手上多得是,别去招惹解二郎。”
陆霓长眉一挑正要反驳,听他继续道:“他那人认死理,如今军饷案由他督办,涉案赃物不到结案那日,断不会挪作他用。”
原来先前房里的话他都听见了,陆霓好奇打量他,莫不是生了双顺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