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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发生什么,天界也只能吃了哑巴亏。
为了避免他们眼里妖鬼两界的邪祟觊觎相害,天界抠破了头,想出来一个自认万全的法子:自神下界历劫所化凡胎尚在幼时,摄取其生魂,固封在青丘桃枝箭所筑净仙天坛内,由药圣仙尊祝祷七七四十九天,以护其仙根纯净。
这样的方法虽然看起来周全,但实则也有极大弊端。就算是神,下界历劫,暂时也是凡体。人没有了生魂,换来的代价便是,凡体的神这一世要么六识有失,要么身染沉疴、疾不可为。
一言以蔽之,坏的不是脑子,就是身子。
但天界觉得,就算有这么大的弊端摆在面前,也是可以视而不见的。下界历劫毕竟只有一世,短短几十年罢了。要是真拿下界的一世跟仙基稳固、仙根纯净做比较,那简直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郁青虽做鬼时修为不济,做人时更是没有法力傍身,但天生绿瞳偶尔还是有点天赋灵光。
今日观沈慈,苍白枯槁,弱不胜衣,瘴气笼罩下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天界才有的金色之气,似乎——有后者的可能。
沈慈他,可能是哪个神仙被封了生魂,下凡历劫来了?
郁青从前便不理解也不齿天界这样的做法——历劫就该历整套嘛。
天界自诩公允端方,却偏偏要在这些事上插手,暗戳戳搞这些阶级特权。
连啧几声,郁青心下忍不住腹诽:往好了想,天界是顾全大局,是为了仙根无虞、正义安宁,为了几界平衡不受干扰不被打破;往不好了想,这些秘辛她能看到,就也不乏有其他有心的、天界眼里的所谓邪祟能够看到。
就算,仙根破坏不了,那其他方面多少可以做点文章搞点事情。
凡体孱弱,凡思困顿,很难说不易被蛊惑。人间这一世指不定被设计利用、出什么大的乱子。
看起周全实则漏洞百出,做这样不体面的弊,天界也不怕到时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狭隘来说,郁青也就是闪念一想,她并不关心天界什么神历劫的事。
或者说——
她不关心天界任何,也不想关心天界任何。或许是天生的抵触,没有来由,或许有些因果缘说,但她也并不愿去探个究竟。
往生海里莫名投胎到这一世,她也未曾多想——既来之,则安之。
她虽然底子平庸,但一贯豁达自如。
现世她的羁绊,只有阿爹阿娘,和眼下这个袍服雪白、一尘不染的人。
醴渊的事复杂程度可能完全脱离了她的预料,她不愿意他们涉险牵连其中。
……
而此时,那双桃花眼中好像含着一潭水,潋滟波光时明时暗。此刻他神情专注地凝望着她,时间便也好像静止了一样——
沈昀也是这般想。
他自是不能看见郁青所见的金色之气和瘴气,但今日见沈慈病况多有蹊跷。
刚才见阿青跟裴易说话,又无端生了恼怒,这并不正常。
事实上自踏入醴渊境内,便感觉自己受到了什么无形的蛊惑般,所有感官所有情绪都比平日放大了无数倍,数次无法自主按捺心神。
近来听裴易所说,醴渊国师堪称醴渊至宝。沈慈近年来极为信赖国师,事事循着国师之嘱。这位国师善扶乩迎神之术,能够获得天机。可沈昀查不到国师一点儿身世来历。
方外高人,查不到原也不是多稀罕的事。
但做的再是周全,还是遗漏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位国师,在留意郁青的行迹。
白日自殿内离开后,沈昀便独自去拜访这位传说中有通天异能的国师。来到府邸没有见到人,机缘巧合下却探到了极为隐秘的方室。方室看起来倒是普通,但一地多卷帙,多是有关异瞳记载的志怪野闻,更多却的是不计其数明显火焚烧过的残书。空气里充斥着腐朽难闻的焦味。
沈昀蹙眉,内心的不安放大。
却还是小心翻找,一叠残卷也没有漏过。终于,在一烧得不成型的鸦青卷帙隐约看到“上有骨玉、无心挚真;十方之外、绿瞳结魂”。其中“绿瞳结魄”四个字浸着水渍,周围明显被朱笔勾勒出来,晕开了一圈——这不对劲!
无数线索和回忆串联起来,饶是方室还有火烬的余温,沈昀仍惊出一身薄薄冷汗。
沈慈当政后,定法优待优恤异瞳之人。各地异瞳之人都纷纷来投靠临渊,普通百姓也渐渐放下成见,赞其包容……可醴渊只有一个绿瞳,他只认识这一个有绿瞳的人——他从路边救回来的小姑娘郁青。
梦里冷霜华重,有一个绿衣绿瞳的女子,自九重天高处跌落下坠。梦中他不顾剜心般撕裂疼痛,纵身一跃去接那女子,却是一道白光乍现,梦境总一到这里便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