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替我把衣服拿过来。”鬼王殿下偏了偏头,但没有转过脸看她,玉手一挑,指了指池边整整齐齐摆放着的雪白银丝暗纹长袍。
碧岚手脚都快要瘫软了,整个人木讷地走了过去,弯下腰,僵硬地抱好了长袍。
使唤人居然使唤得如此习惯,他是没有把我声音认出来,才把我当情花鬼姐姐了吗?情花鬼姐姐平日难道不仅要负责扫洒,还要近身负责鬼王殿下沐浴更衣?
碧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却微微涨红了起来。
“这离泉碧水原不是我的汤池,只不过我受了伤,刚好它又适合我药浴……你既不知道,便不算冲撞。”
流水溅玉般的声音传到碧岚耳边,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鬼王殿下不怪她?刚刚是在向她解释?
“鬼王殿下,你伤哪儿了?谁伤了你?”碧岚这会儿全然忘记了羞赧,抱着长袍疾步走到鬼王殿下正面,弯下腰蹲在边上,眼睛晶亮巴巴地望向他。
“你的伤严不严重?”
鬼王被她真挚灼热的关切眼神烫了一下,有一瞬间失了神。他移开眼去,屏声静气了半晌,才轻咳了一声,“一只小兽挠了一下痒痒而已,不算严重,伤的地方,也不好向你展示。”
“啊?好。”
“还有,我受伤的事,除了你以外,天界也有人知道了,是以,你不要再告诉旁人。”鬼王喉咙微干,话锋一转,“我拿过来的骨玉,你可修补好了么?”
循规自觉的碧岚转过了身子,听着背后鬼王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心头莫名控制不住的一记滚烫。
碧岚一边埋头去掏荷袋,一边抖着嗓子回应,“已经修补好了。”
鬼王忍不住嘴角微微扬了扬,理了理长袍,姿态闲雅地走到碧岚面前,一边接过她手里的骨玉,一边像一时兴起心血来潮般探了探她的脉,不过探着探着,他忍不住眉尖微蹙,面色一滞。
“怎么回事,她的修为本不至于连这点雾瘴都破不了。”
“难道丹穴山助益修为的零嘴儿,情花鬼是一点儿也没分给她?”
离得近了,碧岚这才发现自己初初闻到的那股沁透心脾好闻的冷香竟然也是从鬼王殿下身上散发出来的。
看着眼前精致的面具,面具以白玉为底,琉璃为托,纹路细密,说不出的清雅高贵。
她想起来她曾问过情花鬼姐姐,鬼王殿下从前也是这样一直戴着面具吗?情花鬼姐姐摇了摇头,说应该不是,但其实她也没有见过。
她又问情花鬼姐姐,既然大多数鬼都没有见过,那鬼王殿下戴着面具出现在鬼界时,大家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是鬼王,完全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呢?
情花鬼姐姐想也没想地回答她,“因为全天下找不出更好看的面具了,所以面具之后一定就是鬼花录排名第一的鬼王殿下了。”
这个没有逻辑的逻辑,就在刚刚,碧岚突然完全被说服了。
碧岚理了理思绪,但仍旧掩饰不了呼吸急促姿态紧张,“殿下……怎么了?”
“哦,我探你脉象紊乱”,鬼王殿下收回了手,含着一抹极淡的浅笑,“你既在鬼界,平日不是理应习惯了,见到有很多鬼都不穿上衣么,所以刚刚你见到的种种,不必害怕。”
碧岚苦巴巴地干笑一声。
心里想的却是,这能一样么?我之前看到的你,都穿了衣服啊。鬼界但凡长相“文雅”一些的鬼,素日里,也都是要穿衣服的。
再说,从前不穿上衣的鬼近日都穿起了各类五花八门的衣服,不也让她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玉补得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
鬼王将骨玉从善如流地熨帖着心口放着,幽幽开口。
碧岚看得面红耳赤,一想到另一层来意,低下头盯着自己脚尖。
“我、能不能来给殿下做扫洒侍女?”
“嗯?”
碧岚心一横,壮着胆子继续开口,“情花鬼姐姐她身体抱恙,殿下,我能不能代替她来扫洒?”
碧岚在情花鬼姐姐言传身教之下,深谙与顶头上司的相处之道。向顶头上司汇报工作时一定不能只提出自己的困难。作为一个上道的鬼,提了自己的困难后,更重要的,是要给顶头上司提出解决困难的合理建议。
自情花鬼姐姐哀了嚎了一圈后,鬼王殿下的扫洒侍女这个差事,从香喷喷的饽饽,楞是变成了硬邦邦的石头。
谁都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思来想去,碧岚能想到的解决问题的合理建议,只有她来换了情花鬼姐姐。
正好,鬼王殿下身上跟沈昀有太多影子重合。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丝微妙的侥幸与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