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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伯来身上正穿着宽松的衣服,因为出了汗今日还到处乱跑,衣服上沾上灰尘。
站在邻居跟前的瞬间,希伯来感觉不太适应。这种感觉如果用卡尔森的话来说,就是穿着短袖的鲁伯隆人在舞会上看见穿礼服的巴黎人。
希伯来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书,提起勇气上前一步,“抱歉……”
“请停下。”对方突然出声。
这声回应将希伯来从前进中唤醒,他站在原地看看青年,怀疑自己是不是吓到对方了。
希伯来小心打量对面人的表情,试图从青年的脸上看到些什么,好让他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可却听见青年说:“请您停下。”
这是一声拒绝。
于是希伯来后退一步低下头,再次向对面人道歉。
青年的声音不高,没有什么感情,听不出喜欢或讨厌,更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混在夏夜的风里像是将燥热的风滚进凉水里,吹过来的时候让长久处于热风中的人有着一瞬间的愣忡。
“谢谢。”希伯来听见对面的人说,“请把书给我吧,感谢您的好心。”
他的声音不快,用语准确,说话的时候带上些法国人说话的腔调,让他的发言不再那么呆板。希伯来有一瞬间的惊讶,为青年比早上好多了的对话。
而后他看着青年挪动轮椅,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
青年抬起手推动轮椅的时候,眉头是皱着的。嘴唇抿起来,让原本就淡的唇色看起来更淡,眼睛如同刷了一层霜,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让希伯来想到了山上的鹰。
不光是气势像,连脾气也像。居瑟普叔叔住在山上的朋友曾经碰到过一只鹰,因为早一步带走了鹰的猎物被鹰追了很久。希伯来觉得青年像,是察觉到他拒绝自己靠近,宁愿忍受麻烦也要独自推着轮椅走到自己面前的意图。
希伯来差一点就在对方推轮椅的时候走过去了,如果不是青年的表情让希伯来想起他前面的拒绝,那么希伯来可能真的就这样冒犯了他。
多么可怕的事情。
希伯来绝没有冒犯任何人的意思。
院子里上午进了车,刚搬进来不久的房子还需要装修整理,地面没有十分平坦,希伯来看一眼院子忍不住提醒,“地上有碎石,请您一定要小心。”
可坐在轮椅上的人在黑夜里本就更难看清楚脚下有什么,即便是知道也很难避让,于是如同刚刚希伯来骑自行车时发生的事故一样,青年的轮椅碰到石子又从石子上滑落陷在看不见的浅坑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轮椅重重摇晃了一下。
希伯来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轮椅的把手扶稳了青年。
只是小小的一次事故,很快就结束了一切。可随之带来的尴尬却是大问题。
希伯来慌乱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他抬起头时,果真见到青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抱歉。”希伯来先一步道歉。除了道歉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希望自己的行为没有让青年感觉受伤,但青年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太好。
“谢谢。”青年再一次道谢。
这一次他抬起头看向希伯来,深棕色的眼瞳在夜色中像是一口深井,他对希伯来说:“感谢您把我的书捡起送过来,麻烦您了。”
希伯来瞬间反应过来,无措地摆手,“不不不,不是您的问题,是我的错误,我的车铃吓到了您才让您的书掉下来。”
希伯来看着青年,声音越说越小,最终他蹲下来,蹲在青年的轮椅前看着对面的青年,声音缓和害怕吓到对面人一般地轻声说:“我很抱歉,先生,希望您能原谅我。我叫希伯来,住在您的隔壁,很久以前邻居搬走不住的时候就希望能拥有一位新邻居,因此非常欢迎您来鲁伯隆,我也很高兴见到您。”
说完这句之后,希伯来心脏鼓动,如同架着一个鼓风机呼呼吹着风,他忐忑等待对面人的回应,担心自己马上就会被拒绝。
对面久久没有回应。
院子里安静得听不见其他声音,虫子藏在草丛中吵架,月光和灯光融在一起照在门前的院子里,风也疲倦的时候,希伯来听见青年的声音:“严景林,来自中国,感谢您的照顾,也很高兴认识您。”
这是希伯来听见青年所说的最长的一句,简单的话也花了青年很长时间,希伯来甚至能够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对方为开口做出的努力。
希伯来的眼睛亮起来,日光落在他的瞳孔中,他将光芒分给了眼前人。
“您的书。”希伯来开心地将书递到严景林面前,眼睛看向严景林,又在严景林看向他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跑到自行车旁,“我得回家了,明天见,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