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以及陪护、家属,纷纷寻声看?过来。
书燃很慢地眨了下眼睛,轻轻开口:“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翻了翻家里的监控,我想知道外婆发病前都经历了什么。”
樊晓荔脸色猛然一变。
“我看?到你?在跟她?吵架——”书燃说,“你?问她?要钱,要她?卖掉陪嫁的首饰,支持你?开店搞投资,外婆不肯,你?指责她?偏心,说她?偏疼孙女不管女儿,还说,如果外公活着,一定会支持你?,外公才是你?的靠山。”
樊晓荔手指抽搐,不自然地抓紧身侧的被?子。
“吵完架你?转身就走?,”书燃看?着窗外的光,眼睛涩得流不出半滴泪水,“外婆独自坐在客厅,看?着外公的照片,默默着。之后,她?进了卧室,再也没有出来,直到被?我发现……”
樊晓荔脑袋垂下去,手指捂着眼睛。
“如果你?能打通电话?给我,要我回去陪陪外婆,”书燃微微哽咽,“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如果,她?昨夜没有和周砚浔在一起……
书燃眨了下眼睛,连忙止住这些想法,人生没有“如果”,她?不想再内耗了。
还有一些手续和杂事需要处理,书燃站起来,走?出病房前,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樊晓荔已?经冷静下来,声音听上去有些薄凉,“怨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从小就把?你?丢给外婆,没有好好照顾过你?。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会更怨我。”
书燃抿了抿唇,不等她?开口,樊晓荔继续说——
“我的确愧对你?外婆,我伤了她?的心,让她?郁郁而终。但是,书燃,我并不亏欠你?。”
“离婚时我二十八岁,大好年?华,我要过新生活,不想绑个?孩子在身边。你?爸爸那边重男轻女,外婆不想让你?受委屈,执意争夺你?的抚养权,为此,我跟她?吵了好久,有一段时间,甚至恨过她?。”
“我没兴趣做一个?好妈妈,和你?的母女缘,早在离婚那年?就该断掉的,是你?外婆强求,让它延续下来。如今,她?不在了,我们也不必硬凑到一起,各走?各路吧。”
腿有点麻,站不住,书燃伸手,在墙壁上扶了下。
好一会儿,她?缓缓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好。”
*
医院外,长街熙攘。
书燃站在路边,脑袋里一团空,她?想不起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打开手机,胡乱翻着,不经意间看?到严若臻的名字,聊天界面的旧信息,还停留在诀别的时刻——
严若臻:【没人能伤害我了,你?放心。】
严若臻:【燃燃。】
严若臻:【你?要保重。】
书燃就像一个?卡顿住的旧齿轮,直到这时,才向前拨动一格,缓慢意识到——
小严,不在了。
外婆走?了,为什么连小严也被?带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
痛苦的感觉,姗姗来迟,剧烈而绵长,如同从尚未愈合的伤口中剜掉一块新生的肉。书燃浑身都痛,偏偏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没有,全?闷在心里,熬成淋漓的血。
她?找出周砚浔的号码,试探着拨通,提示音响过好久才被?人接起来。
周砚浔声线沙哑,听上去特别倦,好像累得不行,叫她?名字时却又莫名温柔,甚至带了宠溺,“燃燃,怎么了?”
“小严的事,”书燃喃喃,“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听筒里静了瞬,悄无声息的。
一辆辆车,急速驶过,书燃面无表情地看?着,“你?急急忙忙赶回弈川,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就是为了帮周絮言善后?帮一个?杀人犯抹掉罪行?”
“我没有,”周砚浔有些急切地解释着,“我回弈川,的确是要处理一些事,但绝不是为了帮周絮言。”
“燃燃,”他近乎卑微,“你?信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