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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轶尘躲在那书后,良久方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我几时骂过别人?”
又一片鸭脯入口,杨枝的脑子也转地慢了,随口应道:“我才跟了你三日,飞虫走兽朽木都领了个遍,就差个顽石了……黄捕头跟在你身边这么些年,肯定没少挨骂。”
“黄成?”柳轶尘轻笑:“我从不骂她……高山流水,她听不懂。”
“这么说我还成了大人的知音咯?”杨枝忍不住白眼:“属下是不是得谢谢大人赏识?”
“客气什么……”柳轶尘笑,放下书。明月益发亮了,将她整张脸照的白如清昙,一刹那肆意绽放开来。
许是这月色惑人,一向自持的他竟不自觉伸出了手,反应过来时已逾了安全的边界,见她正抬起脸来,抽回来又露了形迹,近乎急慌地将握着的书掉了只手,借着那本再老成不过的《墨子》,掩饰性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敲。
已是他能容许自己轻浮的极限。
“大人!”杨枝莫名挨了一下,虽不过蜻蜓点水,仍忍不住轻呼出声。
“顽石轮不到你。”柳轶尘笑,嗓音微哑:“你没打听过本官外号叫什么?”
石头僧——白日江令筹才说过的。说他无父无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朽木顽石。
杨枝垂下眼,心叫夜风掀起了一个角。
作者有话说:
朽木顽石也算一对啦,借用一下《红楼梦》里的木石前盟~
这篇文架的很空,很多东西都是私设,希望不会影响大家看文的心情~
第二十二章(小修)
杨枝吃着饭,柳轶尘捡过她方才的画来,仔细端详一二,道:“功法尚可,只是走笔浮躁了些。”
浮躁?
那不是我一颗拳拳报效之心?迂阔!
杨枝腹诽着,将鸭肉嚼地格外带劲,连应都懒怠应他一声。
我可是太傅薛弼教出来的,你算老几?
哦,你是进士出身,那姑且算你个老……二百五吧。
杨枝心内骂着,不觉笑出了声。
柳轶尘转目:“又在腹诽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杨枝馄饨塞了满嘴,口不能言,只能咕哝两声,双目瞪的滚圆,像一只死不瞑目的青蛙。
柳轶尘一笑:“就这吃相,郑渠都能入太常寺任典仪官。”话虽如此,却忽觉食指大动,她那吃法仿佛格外的香。二十年如一日的规行矩步、谦和好礼,早将自身捆成了一只铁铸的桶,不成想那铁桶无意间决了边,自己都一无所觉。
杨枝一枚馄饨下腹,又瞪了他一眼:“太常寺要是请我做典仪官,民间收成都好些!食有了食味,人才有了不顾一切的奔头。民间百姓不是圣贤书中倒出来的模子,都叫礼仪束死了,还有什么趣味!”
“稍纵容你些就这般信口雌黄起来。”柳轶尘道,却听不出半分嗔责之意:“是我这衙门庙小,委屈了姑娘的伶牙。”
他脸上一派豫和,杨枝当然看得出来。腆着脸往那杆上爬的欢快,还摆了摆手:“无妨的事。”
柳轶尘对着她那无耻厚颜,徐徐笑开,似熏风拂过河塘,吹开了一池荷花。
见她慢慢停了箸,心满意足地靠上椅背,方问:“这便是你白日得的线索?”
“是。”杨枝道:“褚师傅的小儿便是这般描述的。他说有个这般模样的人来找他爹爹,穿蓝衫,戴着个像乌鸦一般的帽子——从没见过将帽子比作乌鸦样的。不过倘若真有人顶着个乌鸦过市,定然十分招摇……哎,小孩儿说话颠三倒四,也不能全信……”
柳轶尘不语,对着那画端详片刻,忽然起身,步至案边,捡起杨枝方才撂下的笔,随手在那画上勾勒了两下。杨枝也追过来,瞥见那两笔,灵光顿时闪过:“是家丁!大人是方府家丁!”
尖尖的乌鸦没了喙,就像一顶斜戴的家丁帽。而方府的家丁,也的确是着蓝衫的。
柳轶尘撂了笔:“嗯”。
杨枝又仔仔细细看了那画几眼,柳轶尘见她抬目,问:“猜到是谁了?”
“方濂的贴身小厮,陈旺。”杨枝点头:“方府就他一个人这般戴帽子。”杨枝在蓬莱阁见过方濂,也见过他那个小厮。
“没错。”柳轶尘道:“陈旺右边脑袋有疤,斜戴帽子是为了遮挡疤痕。”
杨枝凝眉思索了片刻,一拍手道:“这就难怪了!褚师傅虽声称那金簪是方濂下的定,但方濂身为户部侍郎,这点小事定然不会亲为,陈旺是方濂的贴身小厮,寻常人只怕会想当然将他说的话当成是方濂的吩咐。秾烟那支金簪中空,若非陈旺吩咐,褚师傅想必也不会答应!而且之后拿样钗去找陶珩,大概亦是他带着褚师傅去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