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宣也不要她说话了,意气风发地骑上白马走在前头。
段圆圆坐在窄小的民轿里头,心都快蹦出嗓子眼,脸也热得冒烟,等轿子动了她才掀开盖头散气。
现在才八月初,天气还热,轿子是夏布做的,从窗户上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外头到处都是人。
段圆圆被罩在红彤彤的世界里,轿子四个角站着的人影子都很高大,青罗和紫绢不知道被撵到哪里去了,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叔伯兄弟。
她想这真是一个男人的世界。
爹娘不能送亲,未婚的姑娘不能来,寡妇孕妇都是不洁的人也不能来,那就只剩下男人了。
这么想着,一只手掀开锦帘,段圆圆赶紧盖上盖头。
是裕哥儿,他在外头说:“姐别怕,我送你,你摸窗户!”
段圆圆把手伸过去,很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抓住了她的。
两只出自同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裕哥儿的温度慢慢渡过来。
段圆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笑着问:“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吃饭了吗?”
说完,裕哥儿感觉手心塞进来一团棉花,他以为是猪儿虫吓得一哆嗦,结果打开一看是芝麻糕。
轿夫看见了就打趣:“新娘子疼弟弟,给他喂食儿呢!”
裕哥儿哼了一声,对前头的姐夫挤眉弄眼,挺着胸吃了。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有你没有”!
段圆圆喂小猫小狗似的喂了裕哥儿一路,撑得他还没开席就打嗝儿,等姐姐再塞东西过来就忍不住跺脚:“够了,姐!再吃要吐了!”
段圆圆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可惜娘家人只能走一半的路,等绕过半圈城,裕哥儿握住姐姐的手就渐渐松了,走之前他又叫了她一声:“姐!你好好的,我要回去了。”
段圆圆眼泪都被他叫下来了,两个段圆圆一下连在一起,她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呜呜地在轿子里哭了,这声音跟刚刚假哭差别就大了。
外头都在笑:“新娘子哭嫁,是好兆头,孝顺!”
裕哥儿也叫姐姐哭得眼睛泛红,他最后握握姐姐的温热手说:“过阵子,我还来瞧你呢!”
所以别哭啦!
段圆圆在轿子里头轻轻地说好。
等她整理好呼吸声,外头又动了一下,段圆圆知道这下裕哥儿是真走了。
轿子是四人轿,后头还跟了两辆车,坐着换班的轿夫。
武太太在后头看了很久,等到轿夫都不见了,才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喝茶,心里空落落的。
等裕哥儿一回来跟她说姐姐总算哭了,武太太还不信。
裕哥儿把手摊开给她看:“都被我姐拽出指印了!”
武太太摸着儿子的手,心头也酸了。女儿这哪里是不怕呢?她分明是怕得说不出话了!
两父子都纳闷儿,好好的刚才不哭现在人都走了,哭有什么用!
段老爷安慰她:“这么个样子再活不好,就是她自己没出息!”
这头段圆圆已经被喜娘扶进屋子里,等着吉时准备拜堂。
谁知道满宾客都到了宁大老爷还不见踪影。
段圆圆坐得屁股发酸,才听到宁大老爷不回来了,当下就在肚子里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苍天再上,她就没见过这么给亲儿子添堵的!
这点还真是母子连心!
要是让人误会他是不喜欢自己,以后出门还不被人笑死了!
比她更在意的是宁宣,想也知道表哥又要回来气得吃不下饭。
趁着人不多,她赶紧跟青罗紫绢说:“去厨房单独温一锅白粥,慢慢熬,熬到稀烂再温着送过来。”
喜娘啧啧两声,新娘子真疼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