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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愣了一下,下意识心跳加速,低着头行礼请罪:“小婢无状,惊扰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武瞾慢步上前,用手指挑着上官婉儿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你就是上官仪的孙女吧?”
上官婉儿垂下眼睛不去直视武瞾,点头道:“是,奴婢上官婉儿。”
“明崇俨曾经给本宫写了一封密信做交易,要本宫留你在身边,”武瞾悠悠道,“你如今年龄太小,等到十三岁便进宫跟着本宫吧。”
上官婉儿面上宠辱不惊,只微一颔首:“谢皇后娘娘恩典。”
武瞾放开了她,走到了李令月身边:“令月,你是一国公主,怕这怕那,像什么话!”
李令月静静看着武瞾,月光下,她们二人的面容惊人的相似,她们透过彼此平静的双眼望见对方眼里自己的样子。
“母后,”半晌,李令月垂下眼睛,撒娇似的抱住武瞾的手臂,软绵绵道,“就是因为我是公主所以才会怕啊。”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要是有坏人因为父皇母后怀恨在心,拿我撒气怎么办?”
声音柔软娇憨,与方才判若两人。
武瞾的眼神略微柔和了一些,刮了一下李令月的鼻子,忍俊不禁道:“那些修编字典的文人上次因为‘杞人忧天’这个词争辩了许久,不知应当如何解释,依本宫看,把你方才的话放进去,就再贴切不过了。”
李令月害羞似的,拿帕子捂着脸:“母后又取笑我,我不要跟母后说话了。”她捏着帕子大步往前走,上官婉儿低着头小跑跟上。
“公主,慢点,小心脚下。”
武瞾半眯着眼睛看着捂着脸跑远的李令月,等到月光重新被厚厚的云层所掩盖,才转身离开。
一个月后,跑马场。
少年拉着缰绳,翻身飞上了一匹骏马,空荡荡的围场中,他独身一人立马于中央,单薄的春衫衣摆在风中飘动,他面上一片寂静,握着缰绳的手松了又紧,似乎等待着些什么。
门外传来锁舌弹出的啪嗒一声,少年眼中喜色一闪,随着他一声“驾!”
一声马嘶呼啸,一人一马犹如离弦之箭刷得冲了出去。
那小马童才刚起床呢,正揉着眼睛,看见犹如天神一般驾着骏马冲着他飞跃而来的少年,双腿一软,跪坐在地,蓦然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道倒霉。
自太子弘死后,这沛王殿下就跟疯了似的,以前有太子管着尚且行事嚣张,如今更是肆无忌惮,就像一匹野马没了笼头,就要满街乱窜,谁也制不住他。
今天跟着一群纨绔投壶喝酒逛花楼,明天就纵马打猎玩蹴鞠。
反正就没一天消停的。
守门的老李头起初拦了几次,后来在一个雨夜,沛王带人把老李头从床上捞起来,把人在门口的柱子上绑了一晚上,老李头受了惊,又受了凉,回来差点一命呜呼,后来就再也没人敢管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沛王殿下了。
如今刚好让他遇上沛王,怕是天要亡他啊!他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李贤看见了跪在门口的马童,漫不经心地一拉缰绳,驾着马就从马童头上飞过,在他身后稳稳落地。
又是一声马鞭破空声,马蹄声渐渐远去了。
等到完全听不到马蹄声了,马童才小心翼翼地回头望去,身后早就没有沛王的影子了。
李贤骑马往猎场跑,风呼啸而来,把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他毫不在意,任由狂风打在面颊上。
猎场一般只有冬季才开放,但李贤拿出令牌在守门的侍卫面前晃了晃,还没等人看清,就驾着马一溜烟地跑远了。
春夏之交,猎场中绿树成荫,山路盘旋复杂,李贤纵马顺着山路往深处走,林深树多,他把马拴在树上,一个人往里走。
李贤后来无数次想到这个场景时,都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两个巴掌。他就像昏了头,居然离了马,自己独身一人往林子深处走,等他玩够了,一回头,发现自己迷路了。
若是在冬天,树叶都掉光了,这片土地就显得空旷清晰,他自然知道如何原路返回。可现在,碧绿的树叶一片搭着一片,层层叠叠,教他根本看不清来时的路。他一向肆无忌惮惯了,很少会去考虑自己的退路,于是在今天他终于受了平生第一个教训。
但李贤也并不担心,守林的侍卫知道他在里面,到时候没看见他出来,必然会派人前来寻找,他只要待在原地,等着这些人找到他就行了。
李贤席地而坐,闭着眼睛轻轻哼着歌。
忽然李贤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以为是自己的马追来了,惊喜地睁开眼睛,就这么猝不及防和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