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垂眸,“臣不敢。”
“薛郎,”李令月启齿唤出前世的称呼,然后又命令道,“我想听你叫我令月。”
薛绍的动作僵住了,他愣愣看着李令月,素日才思敏捷的青年,如今像是傻了似的,只知道一瞬不瞬看着李令月。
李令月不厌其烦,又唤了一遍:“薛郎快说。”
薛绍深深吸了一口气,耳根一下子红了,他压低了声音,细若蚊呓般道:“令,令月。”
李令月的笑容蓦地大了,她脆生生接道:“我在。”
薛绍回过神来似的,缰绳在他手腕上绕了好几圈,他支支吾吾道:“公主,我们该走了。”
李令月叹了口气。
薛绍又改口道:“令月,我们该走了。”
李令月便点了点头,“走吧。”
二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着。
这温馨安宁的一幕,落入了站在远处的武曌和李治眼里。
“看来太平和薛家子的确互有情意啊。”李治满意地看着远处,感叹道。
武曌对此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含笑点了点头,恍若一位看着女儿长大的温柔母亲。
上官婉儿站在他们身后,慢慢将眼睛垂下。
她以为自己听到这样的话时,会心痛难当,会肝胆俱裂,但当她真正看到远处李令月和薛绍走在一起的画面时,预想的痛楚却并未到来。
整个头脑乃至心脏都安安静静,平平常常,没有心痛,也没有心酸。
只是嗓子里好像堵住了,不上不下噎得慌。
又过了一会儿,那种堵闷的感觉也没有了,转化成了一种空虚。
上官婉儿觉得好像有一只虫子在她心里日夜啃食,将其中的喜怒哀乐吃得干干净净,只剩外面一层坚硬苦涩的壳,一颗心变得紧缩干瘪,风一吹就呼啦啦地响。
其中空空荡荡。
当夜,上官婉儿坐在桌边,桌案上是一叠叠堆起来的奏章,她需要先看一遍,将这些奏章分类,拍圣上马屁的放在一起,要钱要地的放在一起,弹劾政敌的放在一边,在她手上就能够批红的放在一边。
整个帐篷里都很安静,只能听见火盆里炭火燃烧时噼噼啪啪的爆响。
端起手边的杯子,感觉到里头已经没水了。上官婉儿揉了揉眼睛,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笔放下,走到火盆边,从火上的瓦罐里舀出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