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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郑姨把一切都布置得周到体贴,他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拖鞋,卧室里看到了自己的枕头,以往自己放内衣的那格柜子空着,等着他重新填满。他好像他只是出了趟差,异地了一段时间,现在回来也没什么隔阂,一切照旧。
正是中午,厨房被高升的冬日照得炽白,窗外枝叶投下的阴影落在料理台上,为大理石的花纹增添了几分生动。此时不常下厨的程思稷换上墨蓝色家居服出来,说午饭由他亲自操刀。
程思稷会那么简单几道,比如煎牛排、煮面条、沙拉、各色海鲜,旁的就不太会,但也不是完全不会,他这个人聪明,学什么都快,擅于透过现象看本质,只是缺乏时间试验,只要把步骤给他,做出来怎么也不会差。
江新停给程思稷系完围裙之后,坐在餐桌边把玫瑰剪根,一枝一枝插进花瓶里,一边跟程思稷聊天,以前更多是倒过来,江新停在厨房,程思稷在餐桌办公。
插完花江新停托着腮,看程思稷处理食材,这个男人是真性感。与欲望沾边时性感,与欲望无关时也性感,像现在心无旁骛地洗菜性感,动菜刀也性感,毫不费力地从最高的吊柜上取黑胡椒粉的时候,更是性感得要命。
食材准备好后,程思稷倒入油,将牛排扔进锅,滋啦一声,油与烟热腾腾地冒出来,好似这幢别墅瞬间有了呼吸。它变得好鲜活,程思稷想,从江新停踏进来的那一刻开始。
正午的日头移向西,牛排端上桌,黄油和迷迭香的香气浓郁,烤过的圣女果皮已经绽开,露出鲜红的内瓤和丰沛的汁水。
两个人挺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在家里吃一顿饭,江新停在桌下晃着腿,隔着70厘米的餐桌宽度用脚趾轻蹭程思稷的脚踝,有时候也会搭在他的家居拖鞋上赤着脚踩一下,再飞快移开,这也是他表达亲昵和心情不错的小习惯。
腿边好似卧一只猫,时不时就要来挨一下,惹得程思稷那一点心思全放在江新停身上,连他咬破圣女果被酸到脸皱成一团的细微神情,他都很喜欢。也因此程思稷刻意放慢了饮食的速度,好在餐桌边坐得更久一些。
饭后程思稷领着江新停上二楼,在电竞室门前站定。
“进去看看吧。”程思稷松开牵着他的手说。
犹豫两秒,江新停输入密码,点击确认。
滴答一声响,那扇用于封锁一切悲欢离合的门终于被打开。内部陈设布局没有变化,就是其中一些设备变了,变得更新更好,鼠标键盘特意换成了左利手更方便使用的品牌型号,又添置了一些最新的电子产品,看起来满满当当。
尽管江新停对此有所预想,也被程思稷宠溺惯了以至于已经提高设想的标准,但还是被眼前的这些冲击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今天其实是个特别的日子。”程思稷说,“至少对以前的我们来说是。”
江新停知道他说的是结婚纪念日。
今天的牛排、玫瑰,他有预感,程思稷会提。
他当然记得今天,但因为他们现在是离婚的状态,所以他没有主动提起。在这件事上,他有些患得患失,他想过,要是复婚的日期是别的日子,要怎么办,以后庆祝哪一天?
复婚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毕竟不是两块橡皮泥,捏在一起裂隙就会消失,真就分不出前后左右、过去未来了。他当然可以努力不介意,但不可否认,这些错位的部分仍然存在。
“带证件了吗?”程思稷问。
突然变化的话题使江新停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点点头。
“离婚证呢?”
江新停回过味来了,有些懊恼:“忘记带……”
“没事,下午载你回去取一趟,然后我们去换一本结婚证回来。”程思稷说,“这样我们结婚纪念日还是今天。”
他从裤袋里掏出那只熟悉的蓝色丝绒首饰盒。“我想过很多开口的方式,更正式的、仪式繁复的,我甚至上网搜索,但……”程思稷笑了一下,“求婚方式很多,可如何求复婚,真的没有太多经验可借鉴。”
“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在这里提。”
“因为在这里为你戴上戒指,就意味着,你和以前一样,同时拥有梦想,也拥有我。”
“和以前一样”多好的字眼,现在日期是旧的,房间是旧的,物什是旧的,梦想是旧的,戒指是旧的,人也是旧的。好像没有什么不好,人活几十年,遇到新的太容易,守住旧的最难。
江新停用手背遮住眼睛,再放下来时,眼尾是红的,但让脸上的笑容愈发动人。
“好吧。”他伸出左手,尾音雀跃地扬起来,“第二次结婚还是跟你,程先生,又被你给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