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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着话到院外,老远就能听到其中喧哗。
许清如脚步加快,院外两个婆子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草草应下,便迫不及待地进了院子。
见女郎还带了人来,两个婆子都很纳罕,又见这主仆二人皆是顶尖的好相貌,便更惊讶了。
房中一阵追逐声,婆子追着哄道:“夫人,夫人该喝药了!”
一阵风卷来,房中蹿出个跑得飞快的中年女人,一把撞在许清如身上,两人齐齐坐倒在地。也正是因为这个空档,房里追着喂药的两个婆子跑出来将人抓住搀起,气喘吁吁地同许清如打招呼:“女郎。”
许夫人趴倒在尘里,鬓发缭乱,衣衫脏污,沾了药渍。她穿的都是顶好的布料,没佩戴钗环大约是怕她伤着自己,伺候得的确无微不至,不见丝毫怠慢,难怪所见之人皆会称颂许大人的一片真心。她双目无神,口中不知在低低地念些什么,看起来神神叨叨。一被人抓住,她惊声尖叫,号啕大哭,坐在地上抠着土缝儿怎么也不肯起来。
许清如被周寅扶起,轻咬下唇,无可避免地感到有些难堪。但这难堪只是一瞬,她很快让婆子们退后,哄起母亲,像是经历过千遍百遍。
婆子们倒听许清如的话,不再强行要捉许夫人起来,老老实实向后退去。
许夫人依旧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几乎痉挛起来。
许清如拿出帕子为母亲擦眼泪,越擦越多。她心里难受,还强忍着泪意努力同疯了的母亲讲道理:“您别哭了,您一哭我也难受。”她依旧如对待精神正常的母亲一样同母亲交流。
可许夫人听不懂,哭得天崩地裂,打了好几个哭嗝,要抽过去一样。
“不喝药,母亲,不喝药。”许清如抿嘴哄道,“不喝。”
许夫人哭声低了些,干哭了一阵才渐渐停下。她即便不哭也没有立刻坐起,注意力被土缝里的枯草吸引,伸出蹭破皮的手去薅草。
许清如目光一凝,握住许夫人手腕,将之牵到眼前,吩咐人道:“去拿药来,夫人的手破了。”
端药的婆子没动,另一个去房间中拿止血散去了。
许夫人被拽着手腕动弹不得,很快不耐烦起来。她焦躁不安地试图将手抽回,发出暴躁的嗬嗬声。
许清如不肯让她伤口进脏东西,固执地牵着她的手。
许夫人急起来,双手挥舞,拼命挣扎。她没有理智,力气极大,许清如本是蹲着被她带着一起坐倒在地。非但如此,许夫人将桎梏她的许清如视为敌人,对她一阵拍打。
婆子们惊呼。
许清如被母亲打得睁不开眼,雨点儿似的巴掌连连落在她头上身上,力道十足。她悲从中来,却又倔强,强忍着不肯落泪,只抬手护着头。
又两下重重落下,戛然而止。
“她是你女儿,你认不出来吗?”周寅疑惑的声音带着淡淡愤怒在许清如头上响起,下一刻她被一双手扶起来。
许夫人发出烦躁的尖叫,脚在地上连连跺起来,发出闷声。
许清如疲惫无比地睁开眼,心中委屈地无以复加,只见周寅将她护在身后,鹿鸣单手便将她母亲双手反剪,婆子们这才从惊慌之中回神,簇拥过来,嘘寒问暖之余要从鹿鸣手中接过夫人。
夫人还在高声尖叫,声音锐利地像哨子,让人听得太阳穴一阵阵跳。
婆子们尴尬地伸出双手,不知该怎么将这位暴躁的夫人接过,心想这个漂亮丫鬟的力气好大。
“她听不懂的。”许清如心累无比地开口,不得不面对事实。她母亲彻底疯了,认不出她了。
鹿鸣手指不动声色地叩在许夫人脉门之上,片刻后挪开,对周寅轻轻点头。彼时许夫人挣扎累了,怒不可遏地望着每个人,仿佛人人都是她的敌人。
他瞥婆子们一眼,她们鬼使神差地明白过来,将夫人接过。
“女郎。”婆子们迟疑地要从他手上接过许夫人,许夫人扭动着试图逃开,这次婆子们抓她抓得死紧,不敢再让女郎挨打的事重新上演。
然而许夫人却忽然歪斜两下,在婆子伸手接时一个趔趄,连带着婆子们一起重心不稳。
啪——
药碗落在地上,碎了一地,药汁洒了一地。
鹿鸣反应最快,将碎片捡起,手指在药汁中蘸过。
“多谢,多谢。”婆子们感谢帮她们善后的这位丫鬟。
周寅默契地开口替他问:“瓷片要丢到何处?”
婆子拧着夫人无暇引路,用下巴为鹿鸣指路:“多谢姑娘,丢到房中的渣斗里就好。”
鹿鸣淡漠地进房中去丢瓷片。
许清如望着咬牙切齿的母亲,悲从心起,却还是惦记着让鹿鸣为她母亲诊治的事。她正要说“进去坐吧”之类的话,就见周寅面色苍白地回过头来,很为难地对她道:“清如,我还有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