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一拨,反反复复。
那神情都是她自己画的线稿,将他身上那股矜贵懒散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等程濯下来时,孟听枝已经在车里等到睡着。
歪着头,合眼靠在车窗玻璃上。
本来带着一身火气下楼,程濯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握上车门把手,一股压力抵着门,他心脏一紧,忽的放轻了动作。
将车门慢慢打开,里头靠窗而睡的小姑娘依着那道力往外慢慢滑坠,最后脑袋不偏不倚靠在程濯身上。
程濯的另一只手,及时掌住她的后脑。
“唔”了鼻音浓浓的一声,她迷糊醒来,闻到熟悉的烟草淡香,仰头眨了眨眼。
“你来了。”
她睡得浑身发热,声音是糯的,程濯见她这副懵然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耳垂。
“坐好了,回家。”
程濯刚走一步,察觉衣角扯着一股力,他回头垂眼,副驾驶的孟听枝正拉着他的衣服在。
“怎么了?”
孟听枝松开手。
“刚刚我等得无聊,去附近晃了晃,前面有一个红薯亭,你饿吗?我们去买烤红薯吧?”
被叔伯至亲指着鼻子骂冷血,心绪毫无波澜,一个小姑娘在四下无人的街头,用力掰开热腾腾的红薯分他一半,反倒愧疚万千。
当得起他爷爷说他一句古怪胚的脾气,吃软不吃硬。
她也真的是太软了。
软到心坎上。
年后半月,他忙得完全顾不上她,好不容易把人带出来吃顿饭,半途就要散,她没一句怨言不满,乖乖在车里等到睡着。
醒来还记着他晚饭没吃几口。
跟孟听枝在一起半年多,程濯从没后悔过,他是万事朝前看,懒得回头反省的人,一直问心无愧,别人女朋友有的,他也都给了。
谈不上亏欠。
这一刻才暗嘲无知,感情哪是一笔一笔能算清的,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带着他凌晨时分沿街吃烤红薯的小姑娘,这种陌生的亏欠情绪,叫他心神不安。
不能欠人,否则无法自在坦荡,无法自如抽身。
“孟听枝。”
他喊她。
“嗯?”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天阴,夜空一片灰垩,什么也没有,手心捧着的红薯,飘一段肉眼可见的甜香白雾,她微仰头,眼睛在路灯下纯净又明亮,认真地说:
“我想要,我的月亮永远不会坠落。”
长风过街,他看向身边的人。
那得很久以后,他才能从她少女时代的信笺里读懂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