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什么清闲啊,这人老了一旦闲下来,就像个不中用的老不死。”喜伯笑着摆摆手,“我可不愿意。”
“再说了,少爷现在每晚不都自己带钥匙吗?”
“小时候,老爷不常到外宅来,太太又与少爷不亲近……”他抬手像小时候那样,替沈璁掖了掖被角,无声地叹息道:“少爷你这是一个人太久了,想要对谁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沈璁摇摇头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把手伸到烟盒上,想起身旁的喜伯,他又默默收回手来,抱起喝剩一半的酒瓶,默默又灌了一口。
“我说了。”
“可是他不相信。”
但喜伯那晚明明说过,只要说出来就好了。
当初被母亲赶去国外时,只要窦凤娘哪怕愿意给他一个只言片语的解释都好,可为什么他明明都已经说了,偏偏裴筱就是不信呢。
当听到沈璁嘴里说出那个“他”时,喜伯便知道是谁了,方才的担心也散去了不少。
“小时候,少爷一边哭着问我,太太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一边还是忍不住总爱粘着太太,是为什么呢?”他看着沈璁,慈爱地笑笑,“因为你们是血脉相连的母子啊。”
“太太说什么,少爷都愿意相信,可裴老板有什么义务必须要相信少爷的每一句话呢?”
沈璁眉头紧蹙,“我给他的还不够多吗?”
“少爷给过什么?”喜伯很快反问道:“鲜花,钻石,只需要少爷一声令下,就会有人把一切都张罗好,送到少爷的手边来。”
“除了掏钱,和动了动嘴皮子,少爷到底还付出过什么?”
“可是沈家啊,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这些事少爷你做得,旁人就做不得吗?说到底也没有什么特别,若要硬说,也只是你比旁人更有钱,更舍得花钱罢了。”
喜伯的话,沈璁之前从未想过,他像是一个误入高等大学的孩子,只能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疑惑地摇了摇头,“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也许他是知道的,或者裴筱只是希望他可以不要躲开那个吻,可他一时间真的还做不到。
“嗯。”喜伯装出一副赞同的样子,夸张地点了点头,“可是少爷啊,睡在自己枕头边上的人,他到底想要什么,你真的花心思想过吗?”
第33章描心影
那天晚上,沈璁也不记得自己在母亲房间里呆了多久。
一直等到窗外的天光蒙蒙亮起,他才离开了窦凤娘的房间下楼,亲自打电话吩咐下去,把上午的工作都往后挪一挪。
这是他回国这么久以来,第二次推迟工作;而上一次,也是因为裴筱。
到上午九点过,等马路上各家商铺差不多都开门营业时,他已经重新换上一身体面的西装,打理好头发领带,整整齐齐地坐在了瑞福祥的大厅里。
来之前他已经跟张秘书打听过了,这里是全上海最好的裁缝铺,老字号,纯手工。
据说在上海的上流社会里,那些体面的太太小姐,甚至是印在海报上的电影明星们,为怕跟人撞衫,从来都不会买机器织出来的成衣;他们大多都会找一家这样裁缝铺里的老裁缝量体裁衣,才能算独一份。
而在这些裁缝铺子里,瑞福祥的手艺又刚好是其中的佼佼者,尤其是赶上现在这样开春换季的日子,光是花钱都未必能排得上号。
但在沈璁进店后,老板很快安排活计闭了店,安安心心地侍候这一位“活阎王”。
“七少爷。”老板递上一旁伙计刚沏好的新茶,笑容满面道:“您今天也是打算张罗两身开春的新衣吗?”
“嗯。”
沈璁并没有伸手,由一旁的保镖接过茶盏后,才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他想了整整一夜,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是裴筱想要,他也能给的。
思来想去,他认识裴筱这几个月来,对方唯一一次张口找他讨东西,还是在他第二次待裴筱回家后的那个上午。
那次云雨结束,裴筱迷迷糊糊地搂着他的胳膊,呢喃着用软软糯糯的鼻音跟他撒娇——
“衣服都破了……七爷……你可要赔……”
喜伯说让他多用些心思,但要现学做一身旗袍的功夫他肯定是没有了,长这么大,他连针线都没拿过,没时间也没那个天赋;但这一次他肯定也不会像上回那样,随口就将事情吩咐给张秘书,自己却躲起来当个甩手掌柜。
“这次打算多做两身。”他翘着二郎腿,指尖轻敲着桌面,客气地跟一旁瑞福祥的老板询问道:“店里现成的布有多少匹?”
“这……”老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在仔细盘算后,老实地答道:“若是不论款式花色,不挑材质和厚薄,怎么也得有百十匹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