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道:“我带了油衣,他赵大少爷不肯纡尊降贵和我共用,便淋雨受风寒了。”
晚词听他还挖苦自己,磨着后槽牙,恨不能打他一拳。
刘密眼波微动,透出些笑意,道:“商英比我们小,又生得瘦弱,丽泉你该让着他些。”
章衡道:“那下次你让给他罢。”
刘密叹了口气,无话可说。晚词将包好的油衣往章衡怀里用力一塞,头也不回地进了课室。蒋司业把学生们都赶回去上课,有几个好打听的凑上前,问常云间为何被抓,蒋司业板着脸不肯透露。
那几个不死心,又鼓动晚词去问祭酒,晚词与常云间无甚交情,又见蒋司业讳莫如深,想来自有不便说的缘故,便没有去。
听了一下午圣人之道,她撺掇着章衡带她去找苏主事打探无头女尸案的进展。章衡叫她缠不过,只得答应了。
刘密见他们要去找苏主事,道:“常家是我们坊间的邻居,常大夫医德隆重,云间出了事,他二老必然多受惊慌,你们顺道也问问云间的事罢。”
酉牌时分,苏主事通常已经回家了,章衡带着晚词来到苏府,说是府,其实只是一间位置偏僻的院子。京师米珠薪桂,地价更是昂贵,苏主事一个五品官,俸禄微薄,家境一般,只能如此了。
晚词看着寒酸的院门,道:“这位苏大人还真是清廉。”
苏主事穿着便袍,正和妻儿在瓜藤架下吃晚饭,听见敲门声,自己去开了门,见章衡领着一名脸生的清秀少年站在门外,道:“这位是谁家的小公子?”
章衡道:“他就是昨日和我一道发现尸体的赵琴。”
晚词行礼作揖,苏主事眼睛一亮,忙道:“原来是赵祭酒家的公子,不必多礼,快进来坐罢。”
因是两个少年,苏主事的夫人倪氏便没有回避,听说是赵祭酒家的公子,倪氏也十分殷勤,将十岁的儿子赶回屋里,拿了一坛酒出来,笑道:“粗茶淡饭,两位公子怕是吃不惯,奴再去买些菜来下酒罢。”
苏主事点点头,章衡和晚词再三再四推辞,倪氏还是去了。
客套了几句,晚词道:“苏大人,不知那具无头女尸的身份可有眉目了?”
苏主事道:“常云间是你们的同窗,你们不奇怪他为何被抓么?”
章衡道:“难道与此案有关?”
苏主事道:“今早有个姓韩的裁缝进城来报案,说他昨晚看见有人在田里埋人头。那片田是常家的,那颗人头正是那具女尸的。”
赵章二人皆吃惊不小,常云间自负才高,性情有些孤僻,莫说晚词,就是章衡对他也不甚了解,但回想他被抓走时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
章衡道:“他有何动机?”
苏主事神情暧昧起来,道:“我们的人在他房中搜出了几封信,你们猜是谁写给他的?”
章衡道:“别卖关子了,快说罢。”
苏主事道:“是孙尚书家的大小姐。”
“什么!”
晚词惊得站起身,睁圆了双眼,难以置信道:“他们怎么会认识?”
章衡和苏主事见她反应如此强烈,不免诧异。想了想,章衡心中了然,孙赵两家走得近,赵琴对孙小姐多半早已心生爱慕,眼下得知佳人心有所属,如何受得了?一会儿是堂妹的贴身丫鬟,一会儿是堂妹的闺中密友,这厮还真是个风流种。
章衡有点不屑,又有点同情,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不必大惊小怪的。”
晚词怔怔地看着苏主事,没听见他说了什么。湘痕性子安静,循规蹈矩,与男子私下来往这种事,她怎么做的出?自己与她情同手足,无话不谈,为何她有了意中人却不告诉自己?
惊疑打头,失落随后,种种情绪交织在她脸上,倒很像那情场失意的人。
苏主事毕竟是过来人,心中也自以为明白了,暗自叹息,想安慰这少年几句,又怕戳到其痛处,只好继续谈案子。
“常云间不肯吐露他们之间的事,只说自己没有杀人,又拿不出证据,眼下正在牢里关着呢。死者的脸被划花了,无法画像,身份难以查明,想来是与他暗结珠胎,他怕事情败露,惹恼孙大小姐,断送锦绣前程,才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