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方氏低头用银杏叶茶匙搅动着茶汤,发出叮叮的轻响,徐徐开口道:“平平淡淡,没什么不好的。尊夫人此番也回京了罢?”
曹承志道:“拙荆两年前便去世了。”
方氏默了默,道:“听说经略有个女儿,很是活泼,日前在街上拦截刑部的范主事,把人抢回了家。真有此事?”
曹承志苦笑道:“小女刁蛮任性,胡作非为,连你都知道了。”
方氏道:“那位范主事,奴也见过的,生得好模样,斯斯文文,难怪姑娘家喜欢。”
“可是人家不喜欢小女。”
说话间,曹承志面前的茶盏不觉空了,方氏挽起衣袖,替他添上。曹承志看着她一双素手,想起这双手曾经弹的好琵琶。
方氏放下茶壶,心有灵犀一般,转头唤丫鬟取琵琶来。
“经略想听什么?”
“弹个《平湖乐》罢。”
方氏轻舒玉笋,款弄冰弦,一边弹,一边唱道:“采菱人语隔秋烟,波静如横练。入手风光莫流转,共留连。画船一笑春风面。江山信美,终非吾土,问何日是归年。”
曹承志听得情动,看得口干,起身走过去,将她抱住,道:“好弹唱,比十五年前还好。”
方氏笑道:“你哄我呢!”
说着伸手一推,她纤纤弱质的一个妇人能有多大力量,竟将曹承志推了个跟头。
站在不远处的游管家和随从以为两人在调情,没有在意。曹承志试图站起身,手脚却使不上劲。他盯着方氏,眼中热情被惊愕取代,这妇人居然给他下药!她意欲何为?
方氏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曹郎,方才的茶味道如何?”
“此处有埋伏,快跑!”
曹承志会过意来,大喝一声。
话音未落,四道黑影从角落里闪将出来,两人持剑刺向他,两人持刀挥向游管家和随从。曹承志就地一滚,躲过前后刺来的两把剑。只听砰的一声,夜空中炸开一朵橙红色的烟花,两道黑影自屋顶飞掠而下,与那四名黑衣人打斗起来。
收到信号,贺千户立马带人包围白寓,章衡带着二十几名精兵撞开大门,进去救人。晚词紧跟着章衡,走到后院,只见刀光剑影闪成一片。
曹承志倒在亭子里,他的随从被一名刺客缠住,两名黑衣人护在他左右,满地都是打碎的茶碟茶盏。方氏抱着琵琶,站在亭子外面,神情冷漠地观望着这一切。
晚词见这情形,心里明白了几分。曹承志被方氏算计了,白甲之死或许一开始便是个圈套,为曹承志量身定制的圈套。章衡不知如何察觉,预先布下后着。
四名刺客见官兵来了,情知不妙,头领说了声撤,纷纷抽出身来逃跑。章衡拔出佩剑,飞步追上那使刀的头领。刀剑相交,铿锵作响。两人出手奇快,招招直逼对方要害。看得晚词心惊肉跳,其他三名刺客见头领被人缠住,也不好抛下他,和围上来的官兵拼杀起来。
游管家和随从趁乱奔到曹承志身边,道:“老爷,您没事罢!”
曹承志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们去帮章侍郎罢。”
两名黑衣人不动身,曹承志只好对随从道:“孙海,你去罢。”
孙海武艺高强,加入战局,刺客头领压力骤增,渐渐左支右绌,落了下风。同伴想来帮他,又被官兵缠住。
“别管我,你们快走!”
他一面向同伴叫喊,一面不顾背后的孙海,手中利刃连挥三下,将章衡逼退一步,紧跟着又是一刀,搂头盖脑地砍将下来。
晚词看来已是避无可避,一瞬间万般懊悔涌上心头,丽泉二字几乎脱口而出。却见章衡长剑斜走,在刀身上一点,也不知怎的,那把刀便荡开了。刺客头领不料这文官武艺如此精湛,诧异之下,手腕被章衡攥住,小腹挨了重重一脚。
章衡手上使劲,咔嚓一声,将刺客头领的右臂扭到身后,压在地上。刺客头领手臂被折,刀脱了手,自知逃生无望,忍着剧痛叫同伴快走,便要服毒自尽。章衡抢先卸了他的下颌。
晚词长舒了口气,背上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其他三名刺客见头领被擒,也顾不得了,一个个飞鸟出林般各自奔逃。三人皆是高手,官兵拦也拦不住。
章衡让孙海押着刺客头领,自己站起身,收了剑,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冠,向晚词使了个眼色,一起走到亭子里,作揖道:“经略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