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谢灵峙的玉佩,为明晶所化,再暗的地方都可发光,他想给奚茴留个小玩意儿,至少让她不要在凌风渡中太难熬。
岑碧青瞪了谢灵峙一眼,收回了那枚明晶玉佩,再面对几位长老道:“问天峰之事重要,我等不必在此耽搁,就将她关入凌风渡,她跑不掉。”
奚茴的确跑不掉,以她的能力无法于凌风渡的幽禁牢笼中从内破阵,这些都是苍穹之上的神明当年以结界将行云州与曦地隔开时所创,便是五宫长老合力也无法撼动半分。
众人沉默片刻,便不再将奚茴与问天峰联系在一起,他们的确有更要紧的事。
自岑碧青发现问天峰下四十二碑后通往鬼域的缝隙周围有异状,那红线已经顺着墙壁似爬山虎般生长,每日一寸,越来越深,也不知究竟是何诡异的东西。他们若不尽快想办法阻止,只怕十年前的变故再生。
奚茴尚来不及骂上几人一句,便重新被他们关入了凌风渡中。
熟悉的黑暗席卷而来,奚茴浑身一震,方才所见众人、所闻种种,都像是她闭上眼睛后脑海凭空想象出来的一场短暂梦境,她好似从未于此地离开。
是人的理智将死之前的美好幻想吗?
即便一切都是她的妄想也好,行云州终于要倒霉了,能高兴一刻算一刻。
又没有声音也无光芒了,奚茴定定地立在原地,感受着一片虚无,感受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感受从心底涌出对未知的恐惧将她一寸寸吞没。
她不知自己的眼泪淋湿脸颊,也感受不到因为极度恐慌而浑身颤抖,奚茴瘦小的身躯于暗色中发着微光,那空洞中有一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少女很白,在鬼域与曦地交界处的封印里他就看出来了,她身如雪色,本身就像是一块能在夜里发光的明晶。
云之墨暂时还不想现身。
他要看看她的底线在哪儿。
一个能穿越命火,赶褪万恶鬼群,落入封印中的少女,应当不只会在凌风渡的幽禁结界中哭才对。
云之墨的身躯还在问天峰下压着,故而他的魂魄离不开行云州,可这行云州中的结界阵法于他而言不过小儿画图,毫无威胁。
他就这么看着奚茴,她像是沉入了深水中憋气将死的人,挣扎的力度也很小,双手攥紧,过了很长时间后又大口呼吸。
每每她剧烈喘息后,又是一阵无力地哭嚎,那些被阵法吞噬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云之墨的耳里,少女紧张急促的心跳声、无力的抽泣声与压抑的咒骂声。
她骂人的词汇很少,最多就是祈愿行云州闹翻了天,大有一种她不好过便大家都不要好过的偏执扭曲。
云之墨观察了奚茴足足七日,可惜,她对凌风渡的阵法毫无办法,嘴里胡话说了几天后,便开始长久的沉默了。
黑暗中的眼隐去形状,逐渐朝那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靠近。
奚茴什么也感受不到,更不知道自己此刻保持着双手抱膝的自卫可怜形态,她的下半张脸埋在了臂弯处,露出了一双失焦的凤眸。
小孩儿眼圆,凤眸尾尖,单就这样看便是清澈无辜的模样,可云之墨知道那双眼只要遇上了光,便会露出聪慧机警与不屈。
他化身影子,慢慢蹲下,因身形高大几乎要弓着腰才能与抱着双膝的奚茴身量齐平。云之墨望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脑海中关于十日前二人初次相见的记忆再度翻涌而出。
千目是鬼,不敢靠近命火,云之墨却不怕那些,他的眼神很好,亦能看见命火曾烧化过她凡人身躯,只是在穿越火光之后,她的身体重新长回来了。
这世间除去轮回,无再重塑肉身之神力,或许这与她能轻易抵抗万恶鬼群有关。
云之墨的视线游走于奚茴的身上,少女无法感知他的存在,自然也无法感知到那如火的目光。他慢慢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几乎成皮包骨般细瘦,隔空顺着奚茴的双眼前划过,在她眨眼的瞬间被卷曲的睫毛扫上指腹。
探究的视线一瞬凝住,那一触犹如被火舌舔上,云之墨搓了搓指腹。
这般近的距离,立时让他想起了问天峰下封印中,他带着奚茴跃入水中时,她晕厥之后再刹那睁眼。
那双眼隔着水,倒映出他模糊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