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茴说他是哥哥时,声音很轻,少女音色略清冷,却在这一刻因含糊泛了些软糯的柔情。
云之墨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旁若无人地略弯下腰,双眸微垂,附身问了句:“可要哥哥,替你杀了他们?”
影子哥哥,与哥哥二字,到底是有区别的。
云之墨的身上始终萦绕着一股热气,随着他靠近更加灼热,像火舌燎了一下奚茴的耳廓,霎时叫她红了脸。
“不,不用了。”
谢灵峙还在,奚茴不想惹麻烦。
谢灵峙见云之墨贴近奚茴,近到他的衣袂叠在奚茴的胳膊上,他垂下的发丝搭上了她的肩,不自觉地便皱起眉头。
“阿茴何时认识的这位公子?不是所有人,都可得兄长之称。”
谢灵峙怕她遇上了轻浮之人,否则寻常男子怎会让一个妙龄少女管自己叫哥哥。
“不是兄长。”
奚茴微微蹙眉,在关于云之墨的事情上倒是执拗:“哥哥就是哥哥。”
“公子如何称呼。”
谢灵峙转向云之墨。
云之墨瞥他如瞥那些平头百姓,淡淡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汤城主将百姓拉走,城门前拥堵也得到疏通,戚袅袅一手拉着小正的袖子,一手轻轻攀了一下奚茴的胳膊。
奚茴回眸,就见小姑娘用感激信赖的眼神看着她,轻声喊了句“仙女姐姐”又不做声,奚茴却读懂了她的用意,戚袅袅这是害怕,想要她陪着回去。
奚茴的胳膊上还挂着对方送的花环,可惜茶花掉了两朵,破碎的花瓣落在了焦黑的地面上,花环也有些散乱了。
谢灵峙不是不依不饶的性子,他虽感激云之墨方才于百姓跟前护了奚茴,却也怀疑对方的身份好坏,偌大曦地,行云州外能人无数,也不是每一个他都有所耳闻。
奚茴要送戚袅袅回月老祠,谢灵峙便跟着,再抬头看向前方双手惬意抱臂,衣袂翩翩的云之墨,他就自然地走在奚茴身边,还被奚茴用手捏着袖子,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
回到月老祠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黄昏下的年城再度陷入了寂静,过不了多久待天彻底黑了,游魂便会顺着街道飘走。
戚袅袅与小正都向奚茴道谢,尤其是小正,他原以为奚茴偷了糖葫芦,不是好人,可却在危难关头也是她救下了他们。
师父说得对,人的好坏善恶,不在于一件事上落定。
戚袅袅看向奚茴的眼仿佛发着光,甜丝丝地挥手道仙女姐姐再见。
月老祠前有棵姻缘树,奚茴此时就站在树下,盛夏树上枝叶茂盛,密集的绿叶下挂着风铃与红绸,叮当当的风铃声交错响起,悦耳动听。
红绸翩跹,晚霞的橙光洒在月老祠的屋瓦上,黑瓦落了碎金,屋顶上空还悬着一枚暗淡的月亮。天未全黑,弯月挂上了树梢,红绸上记下一个个有情之人的祈愿,诗文首首,奚茴看了一眼,有些字还认不全。
细风扫过奚茴手上的花环,花瓣又落下了一些,原本鲜亮的茶花也蔫儿了。
她看了一眼花环,想起这花环原先漂亮的模样,因四下无人,又被她重新戴回了头上。
云之墨不解她这举动,问:“这是做什么?”
奚茴抬眸,眼里还有夕阳余辉,她睫毛纤长,微微颤动,忽而弯了一下眼,毫无心机又有些局促地笑了一下,反问云之墨:“好看吗?”
云之墨瞥向奚茴头顶上几乎可以用糟糕来形容的花环,回道:“不好看。”
奚茴立时将花环摘下,哼地一声甩了胳膊却又没舍得真把它丢了,孩子气地表示,不好看她也不要戴了。
云之墨撇了一下嘴,忽觉有些好笑,于是低低地笑出声来。
奚茴看着云之墨的笑容,心想枯萎的花儿的确不好看,可影子哥哥实在好看得太张扬了些,他冷着脸时还不察觉,待望着她笑了,奚茴才无意地屏住呼吸,一时看呆。